“京城这些世家,但凡家里有些钱权的,哪个公子哥内宅没几个女人伺候,那些纨绔身边没了清白可依旧没名没分的多了去了,相比之下,谢世子洁身自好,只有这一个通房,已是非常难得,谢世子的家世,满京城又有谁能比,这辈子要是能嫁给谢世子,荣华富贵不要说,便是孟家也有救了。”
“姑娘也别太乐观了,万一那谢世子极宠这个妾,谁做他正妻岂不受委屈?”
“他不是宠妾灭妻的那种人,再说,就算他真的是,凭他的身份和才貌,也依旧有的是人想要嫁给他,若是寻常,这个位子还轮不到我呢。”
孟秋蝉自负的笑了笑:“就让赵雪芙继续作下去,她越这么作,就会把谢世子推得更远,谢世子便会越发厌恶她,而我救了他的人,还大度贤惠,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你说他会觉得赵雪芙好,还是我好?”
“谢家的家世高,小姐筹谋这么久,能得偿所愿吗?”
“事在人为,那谢世子的生母,不过是个宗室破落户,因为嫁进了谢家,就被封了郡主,一家子都飞黄腾达,若只比出身,我家世代清流,曾祖父配享太庙,难道不比陵阳郡主的娘家更好一些?”
话是这么说,可那陵阳郡主昔日是京城第一美人,倾城绝色,而自家姑娘,不过清秀的中人之姿。
“嬷嬷,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谢世子并非只看重外貌之人,如今顾七娘是和离过的女子,赵雪芙惹了世子厌恶,正是我出头的好机会,赵雪芙越跋扈,我就越要大度贤惠,再说,谢世子若是真心爱他身边那个通房,一定会娶一位能容人的主母进门,这就是我的机会。”
“别担心,嬷嬷,事在人为,就算最后没能如愿嫁给谢世子,能被他感激欠下人情,也是好事。”
孟秋蝉带着自己的人不紧不慢的往池塘边走,说是池塘,实则这里本就是个湖,因为皇室要建骊山行宫,再人工开凿的更大一些,不过此处在别院的范围,真正到骊山行宫中,只有宫里人可以出入,她们这些臣女,无诏是没资格进的。
“姑娘,咱们既然要去救人,怎么不赶紧过去,万一那丫鬟真的被县主弄死了,咱们的计划不就进行不下去了。”
孟秋蝉笑道:“嬷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算要救,也得在她欺负的最惨,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这是雪中送炭,她才会感激,而且……”
孟秋蝉顿了顿:“那丫鬟毫无出色之处,就是肌肤白皙了些,竟然能让谢世子如此另眼相待,就算是我,也会生气嫉妒的啊,想救她和多让她吃些苦头,也并不冲突。”
倘若那丫鬟真的被气急败坏的赵雪芙弄死了,也跟她没关系,反正她是去救了的,谢世子这个人情是欠定了。
那日在兰园,她亲眼看见,谢世子抱着那丫鬟心急如焚的模样,区区一个贱婢,凭什么呢,若她真能嫁给谢世子,这个婢女早晚是个威胁。
她想要,借刀杀人。
到了地方,孟秋蝉示意随从噤声,躲在假山后,先看一看情况。
卫婵已经在水里泡了半天了,浑身冷飕飕的,头发都被打湿,冻得瑟瑟发抖。
赵雪芙却硬是让两个嬷嬷在岸边守着,只要卫婵想要上岸,就强行按她的脑袋进水里,时间一长,卫婵根本就不敢往岸边游,这两个嬷嬷是下死手,有个还拿着船桨等着,随时都要往她脑袋上招呼一下。
那么大的船桨打在脑壳上,她可能立刻就得死。
就跟那回赵雪芙故意刁难,让她做绣活是一样的道理,定金十两银子,这么低的价格做十几付绣屏,就是故意羞辱,可她知道是故意羞辱,难道就能拒绝?
人家是郡主,现在虽然只是县主,却依旧是皇亲国戚,就像皇后说的,她是奴婢,并非良籍,哪怕是别人家的仆人,皇后说打死就能直接打死,过后再给谢家赔罪,谢家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难道还真能为了她一个奴婢的命,跟靖江王广宜县主甚至是皇后娘娘,拼个你死我活。
不论谢怀则事后是否会复仇,现在她不低头,不保全自己,她是真的会死。
她若死了,谢怀则可回为她流一滴眼泪?或许会有,可卫婵更多的却相信,他难过几日也就把她忘在脑后了。
以后他身边有了正妻,有了别的妾侍,更不会记得她。
而她亲娘还有妹妹,若是失了她,就没了依靠,所以,她不能指望世子,她想活。
“县主,奴婢已经寻到了簪子,您为什么还不让奴婢上去?”
卫婵为了让她看清楚,还特意把那只金簪在水中涮了涮,冲洗掉上面大部分的污泥。
赵雪芙嫌恶的看了一眼,那簪子是篆刻了一朵立体的牡丹花,污泥哪里是能涮一涮就能掉的,缝隙里仍旧有好些泥土。
“这不是本县主的簪子,你别想随便拿一只蒙骗本县主。”
卫婵真是无奈,她有心整治自己,自然不肯随随便便罢休:“县主,奴婢不知从前哪里惹了您不痛快,如今您气也发了,奴婢也变得这么狼狈,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吧。”
“放过你?”赵雪芙冷笑:“本县主放过你,当初皇贵妃怎么不肯放过本县主啊。”
卫婵绝对不可能认下此事,若真认了,不就是给她递把柄,让她更加认定她是仇人。
“县主,您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皇贵妃高高在上,身份高贵,奴婢不过是谢府的家奴,皇贵妃怎么可能认识奴婢呢,您就算要恨,也别恨错了人,奴婢是身份微贱,可奴婢是世子的人,您打狗也要看主人,若是您把奴婢伤个好歹,奴婢是贱命一条,可您伤的是世子的脸面,是跟世子的情分啊。”
赵雪芙果然有些犹豫,然而也只是犹豫片刻:“我跟表哥的情分,自然不是你一个婢女能比得上的,表哥若对我有情,自然不会责怪我,你这贱婢,倒是伶牙俐齿,别以为你成了表哥的人,就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今日就要教训你这个不知尊卑的贱婢!”
“您一口一个贱婢,奴婢若真是贱,把奴婢收房的世子又成什么了,您跟奴婢过不去,毫无主母容人之量,县主,你及时收手,此事还有回转余地。”
“哈,果然是贱婢,居然敢威胁起本县主来了,常嬷嬷冯嬷嬷,给我打,打的她不敢冒头!”
两个嬷嬷手持船桨,就往水面上打去,卫婵根本就不敢靠岸,只能在水里泡着,她心里一横,若是没办法,就只能从另一边游过去,上岸跑掉,这是最下策的办法,她的腿已经有些抽筋了,而她的水性其实不算太好。
孟秋蝉躲在假山石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姑娘,咱们现在不出手?”
孟秋蝉抬了抬手:“还不到时候。”
“可这县主。”
孟秋蝉冷笑:“真是个蠢货,不过一个妾,等过了门成了谢世子的正妻,还不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瞧着她不顺眼,打发到庄子上也就是了,堂堂县主,一个贵女,总跟个奴婢过不去,真是自降身价,丢人现眼都不够的。”
嬷嬷摇头:“这县主顺风顺水的惯了,京城又没人能管得了,陛下的小公主如今不过五岁,若是小公主长大,也就轮到这位横行霸道了,自己爹的亲王位子都没了,还在这作威作福呢。”
“要不说她是个十足的蠢货,还没过门呢,装也要装出一副贤惠样来,听说这个凝冬是卖身进府的奴婢,只要有卖身契,将来发卖出去也是可以的,非要此时为难,名不正言不顺,怪不得谢世子不喜欢她,嚣张跋扈,蠢钝如猪。”孟秋蝉很是瞧不起赵雪芙。
可她又不是没巴结过赵雪芙,还算是县主的手帕交闺中密友呢。
“住手,你们是谁家的人,对卫姑娘做什么?”
婆子手里的船桨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夺走,一把丢在旁边。
救星来了,却不是谢怀则。
是姜珩。
“你是谁?”赵雪芙蹙眉。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广宜县主的眼里真是只有我二哥呢。”
姜珩看向赵雪芙的眼中满是寒霜,也顾不得别的,他蹲在岸边,一只脚都踩到淤泥里,对着卫婵伸出手:“拉着我,赶紧上来。”
卫婵真是如遇见救命稻草似的,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急忙上了去,她在水里真的泡了很久。
姜珩看到她苍白的脸,冻的有些发紫的嘴唇,心中的怒意越发压不住。
因为衣裳浸透了全身,衣服全都贴在身上,露出了身体的曲线,卫婵不由得蹲下身,抱住胸口,想要不显得那么狼狈一点。
姜珩气的够呛,既怕她生病又想给她披上外衣,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表现得过于亲密。
叫小厮们挡在卫婵跟前,如人墙一样,既能为她暂时挡风,也能挡住赵雪芙不怀好意的目光。
“别多管闲事,小心我连你一起打。”
姜珩冷笑:“靖江王都已经成了郡王,还在京城如此横行霸道,肆意殴打别人家的奴仆,这是要跟谢家势不两立吗?”
“你又是什么人,这么护着这个奴婢?”
“谢府三公子谢珩,没听说过吗?”
赵雪芙冷笑,面色不善的打量姜珩:“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谢家的野种啊。”
姜珩不怒反笑:“县主,你只是外命妇,便如此横行霸道,如今你爹已经没了官职,我让父亲上书参老郡王一本,参他个教女无方,你若连累你父被陛下斥责,你这县主的封号,可还能保得住吗?”
赵雪芙就是听不得别人威胁,皇贵妃也就罢了,谢世子也就算了,只是谢家的公子,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
她跳起来,指着姜珩的鼻子就骂:“你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以为顶着谢家的姓氏就能对本县主指手画脚?你这么维护这个贱婢,我看你跟这个贱婢有私情吧!”
姜珩满脸冷漠,丝毫不怕:“县主,你再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挥手,几个小厮就撸起袖子,想要大打一场的样子。
赵雪芙眼睛一转:“怎么,你要对我做什么,我教导这婢女是皇后娘娘允许的,你一个小小的谢家公子也敢拦我?”
“县主,您放过这个奴婢吧,她是冲撞了您,可糟了这一回罪,也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别跟她计较了。”
一声柔柔的声音传来,孟秋蝉从假山后走出来,神色倒是显得颇为焦急。
“怎么,你也要为她出头?”
孟秋蝉看着地上狼狈的卫婵,摇摇头,从丫鬟手里拿起一件薄薄的披风,亲自给她披到身上,瞧着很是关心她的模样。
“姑娘身上都湿透了,拿这个遮一遮吧。”
“多谢您。”卫婵感激坏了,姜珩虽然救下了她,可到底没带女眷,又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的衣裳给她,而孟秋蝉这个举动,可谓雪中送炭了。
“县主,我并非是要站在谁一边,这里虽不是行宫,却也是别院内,咱们能来夏猎,已是受了皇家天恩,这一回陛下皇后皇贵妃几位主子都到了,若是闹出人命难免不好看,这丫鬟死了倒是无所谓,可大***脸上就会好看?您这么做,跟谢家,跟大***,关系不就越发僵硬了吗。”
姜珩抿着唇,满脸不悦。
这个孟秋蝉话说的倒是和缓,听着也好似有道理,可什么叫这丫鬟死了倒是无所谓。
卫婵的命不是命?
而孟秋蝉果然也让赵雪芙犹豫了几分。
“县主,此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和为贵如何?”
赵雪芙忽然冷笑:“行,我给你个面子,今天就放过这个贱婢,来日别让我逮到她,不然我非让她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还能起得来吗?”姜珩俯下身,想要给卫婵拂去头上的淤泥。
卫婵微微一躲,心中歉疚:“对,对不起,我不能……”
“我知道。”姜珩收回了手,目光沉沉。
“谢世子。”
听到孟秋蝉惊喜的叫声,卫婵看见,谢怀则已经到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