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累死累活,几乎是白手起家什麽都没有,拼搏到现在。
哦,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若不是有皇贵妃赏的那千两黄金,只靠她这些年攒下的月例银子,大概只够做个小买卖,哪能一开始就买地买名贵的原材料,开个胭脂铺子,把名声打出去。
恐怕现在还在苦苦熬着,过那些街边叫卖货郎货娘一样的日子,别说给红砚阿好提供富庶的大小姐生活,恐怕只是养活一家子提供温饱,都是问题。
而一开始跟云城商会,就要顶着这些人的白眼和非议,坐到如今的位置,她总觉得,赚下这么大一份家业,足够对得起自己,也能跟孩子交代了,
可谢怀则的到来,却让她自惭形秽,相形见绌。
她要强行支撑,甚至跟云城商会的这些老狐狸斗来斗去,给人伏低做小,整日素净柔弱示人,以表示自己并不是那等喜欢弄权的心机妖娆女。
为了一点情报,要跟司公子虚与委蛇,甚至忍耐着恶心被摸了手,步步算计处处小心,却也只有五成全身而退斗败云城商会的把握。
而谢怀则,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看戏,就让司家再也起不来。
位高权重就是可以如此随心所欲?在她面上,需要很多心思去斗的敌人,到了谢怀则面前,就成了妄图撼动大树的蚍蜉。
清晰的认清这种差距,让劳心劳力谋划三年,甚至有着前世经验的卫婵,觉得绝望。
“难过了?”
谢怀则忽然捏了捏她的手腕,轻微的疼,让她回过神,卫婵不愿在谢怀则面前示弱,明明她面对别人,不管是司公子还是刘家主,甚至是官场上那几位大人,她都愿意以被怜惜的姿态示人,这样才会让对手放下戒备心,失了警惕。
从前,她也是这样对付谢怀则的。
“没有,我难过什么,司家倒了,我反而高兴地不得了。”
“哼,说谎。”谢怀则嗤笑。
卫婵扬着下巴:“我说谎做什么,有人愿意被当枪使,帮我料理了司家,我开心的恨不得吃下两大碗饭。”
“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是很能干,区区两三年就爬到如此地步,赚了这么多钱,世间少有,若你是男儿,怕也会位及人臣,早晚有一番作为,青史留名,不过,只是这两三年,就妄图跟谢家相比?太天真了。”
卫婵撇撇嘴。
谢怀则却无情拆穿:“谢家从前朝就开始存在,十几代人的努力,若被你两三年就超越过去,谢家子弟都是废物不成?平民为何难出头,没有家族扶持和帮助,光靠自己又能走到哪一步,世家只会跟世家联姻,商人找商人,永远都跨越不了。”
卫婵深深喘了一口气:“你非要说的这么赤裸裸?”
就不能顾忌两分她的心情?
“不说出来,你就永远意识不到这一点,现在,可熄了跟我作对的心思了?”
卫婵咬着牙,低头不肯说话,这其中的差距和任人鱼肉的感觉,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付司家,她尚且要权衡利弊小心翼翼,可谢怀则对付司家,什么都不必做,挥挥手,就让这么一个几乎是云城首富的家族,转眼间消失。
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根本就没得比。
她比任何时候都意识到,她可能,根本无法逃脱谢怀则的掌控,除非他自己愿意,放了她。
谢怀则在她耳边低语:“看,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你视为心腹大患的这些人,这些所谓的敌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你的靠山,是海家能救你,还是李大人能帮你?你在这里苦苦挣扎,到处送礼寻门路,我就在这,你却不来求我?”
卫婵沉默。
陈大人弓着背又进了来:“谢大人,此案已了,您跟夫人不如去下官家里用个便饭?”
“不必了,我跟夫人还有事,就不久留。”
陈大人神色恭敬:“听闻您来了云城,新任的云城太守设宴,给您接风洗尘。”
细细观察谢怀则神色,陈大人解释道:“就是家宴,下官们都会带着女眷去,夫人这些日子劳心劳力,不如带着夫人放松放松,程大人还请了戏班还有云城的歌舞大家。”
“你们也知道她劳心劳力?”谢怀则的语气看不出他的态度,细细品却觉得阴阳怪气。
陈大人的话一下子噎在喉咙里。
“她这些日子是够劳心劳力的,被人欺负,连中转司的差事都丢了,好不容易经营的琉璃厂,还混进去了细作,想要偷盗秘方,陈大人是父母官,竟也不管嘛?”
“这,这下官也没接到夫人报案,这中转司的事,下官听说了,可那是云城太守府衙照看的事,下官级别不够也插不了手啊,听说夫人被人为难了,宋清大人可是海大人一手提拔上来,自己夫人娘家子侄,不应该不帮您才对。”
“陈大人不必惊慌,我也不过是私下发发牢骚罢了,公事就该拿到明面上聊,不应私下谈,对吧?”谢怀则神色倒是温和。
可一会意有所指,一会又温和安抚的样子,只是几句话就把陈大人搞得心力交瘁。
“接风宴,我会去的,不过我跟夫人来这里的事……”
“下官都懂下官都懂,下官的嘴严着呢,不该说,肯定不会说。”
谢怀则点点头,拉着还有点懵的卫婵离开了。
陈大人办事并非是雷厉风行的类型,可这一回查办司家的案子,速度却非常快,刚判完,衙役们就拿着手令,去司家拿人,查封,谢怀则拽着卫婵出去的时候,都看到成群被羁押的司家家眷了。
不仅仅是男子,还有女眷和孩子,哭声一片。
尤其是孩子,听到孩子的哭声,卫婵面露不忍:“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谢怀则奇怪:“你要对付司家,却还觉得残忍?”
“我是想对付他们家,可我只是想让他们退股,还有,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成婚的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大人做的孽却加到孩子身上,是不是,有点过了。”
“你怎么这么心软,你们是敌人,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今日不处理干净了他,叫他能翻了身,你觉得他会如何对你?他占你便宜,想要谋划你家产时,可没有半分对你,对我们孩儿的怜悯。”
冯氏和司楚仁身上的锦衣,头上的钗环玉冠都被扒了下来,但凡值钱点的东西,都被官府查封了。
茫然的被衙役押送,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卫婵。
卫婵少有装扮的如此庄重奢华的时候,曾几何时,司公子还嫌她太素净,不爱打扮,认为她摆脱不了穷算气,可现在,比起来,她却更像个显贵的权贵夫人,自己却落魄的要坐牢了。
扭曲与愤怒,一下子占据他的整个心,昨日她还不得不对他露出柔弱可怜的媚笑,今日,就成了他高攀不起的人。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生的如此俊美,就算没有锦衣加身,也叫人自惭形秽,看着很眼熟,但忘了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就是她又攀上的男人吗?
卫婵怜悯的看了一眼司家那些哇哇乱哭的小孩,想要离开,冷不防一道黑影扑来。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怀则已经把她护在身后,而不知何时躲在暗处的护卫也将人按倒在地。
“魏氏,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害我,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勾搭上了什么大官,害我们全……”
他的嘴被护卫堵住了,衙役吓坏了,急忙跑过来把锁链重新套到他身上。
谢怀则的护卫面色不善,直接捡起拳头大的石头塞到他嘴里。
听到第一个词时,谢怀则就沉下了脸。
有机灵的衙役,已经进去禀报了,陈大人哭丧着脸,出来不住的赔不是,点头哈腰看似可怜得很。
谢怀则看着司公子,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既然口吐污秽之言,这条舌头也不必要了。”
司公子睁大眼睛,显然听出谢怀则,正是那日要废了他一只手的人!
冯氏吓得够呛,急忙跪下哀求:“魏娘子,您行行好,放过我夫君,他对你一往情深,还想跟你提亲呢,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求求身边这位郎君,救救他吧。”
谢怀则的脸更黑了。
卫婵摇头:“我与司公子,哪有什么往日情分,不过同僚罢了。”
“你分明跟我家夫君暗通……”
冯氏的嘴也被堵住了。
卫婵总算明白,云城商会那些女眷,看她为何又热切又嫌弃,甚至还有些人那么看不起她,她的名声,就是这么被败坏的。
这夫妻俩,竟是没一个聪明人。
“冯夫人,话不能乱说,我几次三番拒婚,早就表明态度,反而是贵夫君,一直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好夫君跟我提亲时,可是承诺,要把家里的黄脸婆休了,还有上公堂庭审时,他口口声声,放印子钱是你的主意,你按的押,冯夫人,你到底嫁了个什么男人啊。”
卫婵说话杀人诛心,冯氏如遭雷击,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信任维护的丈夫会这么对自己。
陈大人吓得都要跪地磕头道歉了,好不容易把人押走。
谢怀则拉了拉她的手:“还不高兴?”
卫婵有些疲累,摇头:“只是觉得,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跟我去个地方,我就告诉你,我为何非要杀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