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战事吃紧,安顿好祁祺后,皇甫翊立马又要上路。
“来宝,等我回来。”
皇甫翊眼含不舍,等他上了船那一刻,祁祺却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仿佛这一刻就是永恒。
不知道为什么,祁祺朝这船最后喊道:“要回来!”
其实他想说的是别死外边儿了,就是听起来不太吉利。
皇甫翊投来一个坚定眼神。
看着他走后,祁祺扶着腰回了住所,这里有皇甫翊提前安排的五六个功夫好的亲信在,用于保护祁祺,并不限制他的行动,院子里种了花草树木,也有小池,里面养了鱼,后山就是洛阳书院所在地。
祁德福走的陆路,又过了几日才到,来的时候很懵逼,好在积蓄还在,好一阵叹息,也并无多大遗憾,他在宫里呆的太久了,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回首往事了,省得徒伤悲。
估计小平子要更难受些,好不容易升上去,也不知道皇甫翊怎么弄来的人,等他们到来的时候,祁祺就着手写信去往江南,省得祁大等人跑空。
还有……皇甫珏。
想到这里,祁祺不免有些怪皇甫翊,不过重点是德福干爹安全,所以功过相抵。
祁祺暂时还未想到要不要现在就去寻他,可是一去,难免让人联想到这一切都是皇甫翊的计策,再过不久,五皇子失踪案估计就要出来了。
被查到德福干爹所在地也不好。
嗯……反正顾司晏造反时间也没多久了,还是就在这先待一段时间再去找他,想起皇甫珏吻了自己那几次,祁祺不由打了个寒颤。
嗯,就这样,让他清醒一段时间再说,就是会不会真以为自己死了,要哭死?
祁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他递封信去暗示一下,悄悄的,不惹人注意,皇甫翊估计不会办这事,等祁大等人来了再去。
私心里,祁祺不想这俩兄弟打起来,最好所有亲朋好友都还好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来这里的第五日,城内文人云集,十分热闹,祁德福闲不住,已经早就易了容和左邻右舍的邻居认识了,人到老年,他又精的猴儿一样,被人发现的概率大大降低。
而且祁德福竟然会洛阳方言。
祁祺惊都惊了:“干爹,你咋还会这个?”
平日里不都说官话吗?
不掐着嗓子说话的德福干爹看起来简直就是一憨厚小老头有没有?只要平和的讲话,根本听不出来一点阴柔劲儿。
祁德福很享受祁祺的崇拜目光,朝他额头一点:“你爹我什么不会?当年有个洛阳来的厨子,整天一口方言 ,就跟他学了几句,不难。”
“佩服佩服,爹大才!”
祁德福又道:“别老在家里呆着,等过两日和爹出去转转?这些日子来的人不少啊……”
祁德福摸了摸下巴的假胡子,若有所思道:“这时候开酒楼,食材来源和物价都是个问题,不如开个小食肆,做些茶水小吃供人歇脚,爹虽从不上灶台,见识可不少,来宝你倒是就来算账,不错,不错……”
祁祺忙打断他的施法:“爹啊,外头乱着呢,人多眼杂的,现在新开店不是招人眼嘛,咱后头又没啥人,要是被查到了哪里是好?”
祁德福哼哼一笑:“你以为爹没考虑到这一层吗?外头现在乱归乱,只是风浪一大,水不也浑了?你看咱隔壁那老王就精得很,说是从边关逃来的富商,其实啊,身上那官气啊,大的很,
没来头的人谁敢在这里住,洛阳以前,可也是国都啊……儿婿不是说下私下还安排了帮手么,小事不必担忧,大事咱也跑不了。”
祁祺一边听他分析一边觉得有道理,当然也不排除干爹艺高人胆大,想搞钱的原因……
“等等,儿婿?什么儿婿???”
祁祺脸色一红。
祁德福给了他一个眼神:“还想瞒我,真以为爹看不出来?那日五殿下把我掳走时可是行了里大礼了,我老头子能受这一拜,了不得,在看这地方,他身边那忠叔奴仆怎么对你的,爹也不瞎。”
祁祺喃喃道:“大礼?啊……”
难怪德福来的时候不怎么生气啊……
祁祺解释道:“那个,还没成亲,不是夫婿,暂时只是恋人关系。”
祁德福上上下下瞧了祁祺一眼,别有深意笑了一声,又说起其他的事:“既然已经在洛阳书院脚下,什么时候去拜会一番?”
祁祺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这个啊, ”
祁德福敏锐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陈怀林不认账了?”
“当然不是,哎呀,不是这个问题,过两日就去,干爹你先忙你的去,这事儿我来解决。”
祁祺生怕祁德福问,又跑到了一边看书。
心思又飘了出去,洛阳书院现在都变成镇北军人才培育基地了,这要是回头被他认出来可咋整?
上次那分别场面不太好看,顾司晏那样子看起来像恨不得砍人一样。
“至于嘛……”
祁祺悄悄嘀咕道。
又没害他,跟老婆跟人跑了一样要砍人,何至于啊。
男主的魅力太大,祁祺现在很怀疑陈典籍他们现在已经陷入男主的起义大业中,虽然两人的师生情谊也不小,但是吧,那可是顾司晏啊……
都已经离得这么近了,说不联系也有点不得劲,想起这些日皇甫翊时不时写封信过来,祁祺来了灵感,昨日就上了封信去山上书院,侧面试探了一下陈典籍的想法。
正想着,皇甫翊的安排的护院就呈了封信过来,原来是昨日陈典籍昨日就写了回信,不过又留护院歇息一晚才让他下山。
祁祺忙拆开信来看。
这一看心更是虚。
果然,陈典籍现满脑子都是顾司晏——天下了。
还是先不去了……万一陈典籍回头把自己消息透露给顾司晏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祁祺暂时歇了去拜访的想法,学了一阵易容术,又跟着祁德福去城里看情况,等来福和小平子几人一来,家里又热闹许多。
最后决定就开间小食肆,地点落在洛阳城南护城河边,此处风景秀美,岸边柳树翩翩,岸对面也是不少三教九流聚集之处,真要有事,离城南城门不过数里,好跑路,食肆前面是店面,后面小三进的院子,直接买下,够祁祺几人生活的了。
洛阳地也贵,虽然是乱世,不过有商业头脑的人已经定上这里,提前屯了地,祁祺身上有准备好的假户籍,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和祁德福最后忍痛投资那么一笔,就在洛阳山脚下花二千两银子买了占地一百亩的小田庄。
祁德富忍不住算了半天,这两年赚钱可不容易,花钱更是心痛:“这天杀的狗官,都城外边的好地也可才四十多两一亩,就这破地,不过占了个书院边角,就敢要二十两一亩,送几间破屋也好意思说是庄子……鬼知道这地方以后怎么样,现在就敢坐地起价,”
“要是爷爷我还在位子上,非得把他整治一番……”
祁祺心道洛阳的官员现在哪还归朝廷管,照顾司晏计划来看估计都是他的了,新朝建在洛阳,那这地方还近洛阳书院,日后文明之地,到时候要是种点菜种点粮卖出去也有文人文风噱头,算起来倒也不算太亏。
不过归根结底,肯定还是顾司晏缺钱,养那么多军队,不缺钱才怪。
幽都现在流民一满,开始往周遭城池发展,养这么多军队,也要钱。
这么看来,记忆中顾司晏两年后打上都城,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现实,这么多钱和粮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支撑他打那么久,而且,关外。
关外!北边草原匈奴鲜卑契丹……虎视眈眈,西方也有夷人,西域沙漠数十小国也不是开玩笑的,这两边是历来夏国边疆战役多发区。
细算起,这些势力和皇甫皇室和夏国世家比起来,还不知胜上多少筹……
对了!顾司晏要先平内乱,才好对付外敌啊,他没钱,这些屹立本地百年千年的家族和皇室有钱啊!
哦豁。
“爹啊,不亏,咱买在这,不算亏。”
祁祺终于悟了,没办法,对政治不敏感的机器人就是这样,哪怕之前就身在中心权力圈也不敏感。
不过这跟笨蛋炮灰也没有关系吧……祁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这是一个好脑袋,只是现在笨笨而已,等几年,几十年几百年,等他重新恢复芯片,或许就很聪明了。
突然想皇甫珏,皇甫珏给钱还有好些在凤仪宫……
这么想着,忠叔在一个无人的时候,满脸慈爱的给了祁祺一个个盒子,里头有一千两。
皇甫翊给的。
好吧,也很想皇甫翊,对比皇甫珏,他更穷。
没有男朋友的日子,不会腰酸屁股痛,当然,也没有亲亲。
……
时间一转,已过三月。
文坛会已经来到了尾声,经历一系列诗词歌赋时时事情文章等等等等的比拼过后,最终进入决赛,听闻前三名能得到来自洛阳书院的神秘大奖。
第一名第二名的奖励还未知,第三名的一千两已经放出风声来了。
祁祺怀疑顾司晏在搞鬼。
不过这时候祁祺已经光荣成为了,城南护城河边祁福记的收银小弟。
厨师:前任御膳房管事小平子小安子。
看门的:五十七岁前五皇子府管家忠叔以及九皇子和前九皇子大太监祁来宝的爱犬祁来福。
以及负责人情来往和以上所有职位兼职的老板祁德福。
至于跑堂的店小二……店实在太小了,待不下更多人,以上所有人都是店小二。
店内三张四方木桌,一张可容纳多人长桌,主营业务只有宫廷秘制清心解火凉茶,以及汤面馄饨和馍馍,大饼,以及各色小炒。
因为各地粮价上涨,又是宫廷师傅制作原因,一开始祁福记的食物定价不菲,哪怕最便宜的一碗茶也要二十文,至于面,粮价几百文,面当然也不便宜,二百文一碗,降价卖。
前前后后包括庄子和店铺地契快花了三千两的两人本来兴致勃勃,如今灰头盖脸。
如果要靠开店吃饭,祁祺已经饿死了,一天卖不到不到的面和二十碗不到的茶,很符合当今时局。
祁德福早有预料:“问题不大,没恶生意这只是暂时,待上头重新换一位,肯定会好许多。”
这日中午,外头太阳依旧烈,店里留了祁祺和小平子,其余人先去休息等下午换班,外头走近几个文人打扮的人来。
文斗会近来势头猛,日前出题人以众生百态做文章题目,护城河这片正好,就书生们盯上了,时常有人来买茶对着河边景坐一下午,作作诗,聊聊人生什么的,祁德福顺势在门口支起了坐椅凉棚,慢慢也有了几个常客。
今日来的人此人皮相绝佳,身材可谓是虎背蜂腰螳螂腿,高大的和现如今普遍文弱的书生们是两个极端,眉眼凌然,非是普通人能有。
祁祺一见这人,昏昏欲睡的睡意立马飞跑,可他因着见人三分笑,无故让人几分好感的特性,柜台设立在了门口最近,现下跑也不好跑了,忙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做忙碌状。
居然是顾司晏。
穿个文人服,看起来还挺唬人。
要了老命,虽然上了易容术……他从前也没见过干爹他们,如今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小老板,来单了!快给我们上几碗鸡汤面来,小菜看着上,有啥上啥,饿死了饿死了。”
一行四人,顾司晏身旁那长身玉立的年轻文人先快走几步过来到道,这是个常客,家境看起来不错,每和同伴来必是他请客,出手大方,而且性格相当活泼,祁祺挺喜欢这样的人,来了几次,两人也算认识了。
祁祺这会儿头也不敢抬,心道暗道稳住稳住稳住。
“不好意思啊,本店已经打烊了,食材已经用完,客人还请改日再来!”
里边的小平子刚要招呼客人,闻言默默把掀了的锅盖一盖。
姓许的客人很喜欢和祁祺讲话,自来熟的往柜台上一靠 ,笑道:“没面就算了,还有其他吃的没,不需别的,你们自己吃的也行。”
不禁一看,祁祺画的小乌龟静静待在纸上:“……”
许姓客人哈哈一笑:“画工不错,可爱极了!”
祁祺头越发低:“……客官,都吃完了,下次再来哈。”
许姓客人还来劲儿了:“哎?你头这么低干什么,这么两日不见还害羞了?抬起头来看着哥哥说话。”
祁祺想把前几日和他一起吹牛逼的自己踢飞:“噢噢,落枕了。”
“落枕?王兄快过来,你不是学过医吗,快给我这小朋友看看脖子!”
祁祺:“……”
余光中,顾司晏的玉白长袍已经进入了视线。
似乎是好奇里头格局,往里走了几步,祁祺眼前再看不见,又道:“不用不用,刚才已经看过了,说是再过会儿就好了。”
“真的?”许姓客人又道:“低的这个样子,真没事?”
“真的真的,多谢客人关心,要不你们去隔壁吃吧,今日小店食材准备不够,怠慢了您。”
那许姓客人一张口,本来还想逗逗这玉面小郎君,想了想还有客人,就道:“行吧,那就改日再来。”
回头喊了喊友人,当即愣在原地:“顾兄,你这是。”
高大的年轻人本来是很靠谱稳重的样子,没想到还很喜欢小动物,竟然和店家那只养的油光水滑的老狗玩上了。
祁祺微微扭头,心道完蛋,顾司晏怎么蹲那摸来福狗头了!以前上书房,经常牵来福去玩,竟然把这茬忘了!
来福!你不是太热了去后院休息了吗!别看见人就给摸啊!
然后,祁祺就听顾司晏缓缓道:“我从前,也见过一只和这只长得很像的狗。”
来福:“汪汪!”
三四年不见,显然来福也感觉眼前这人有点熟悉,只是气息不同了,狗头嗅了嗅,懒洋洋摇了摇尾巴,再慢悠悠的走到了祁祺腿边,摇了摇袍脚。
“汪。”那边的人,你认识不?
祁祺:“许是天下的狗都长得差不多吧。”
来福不依了,它可是堂堂御犬啊!很聪明的好吗:“汪汪!”
祁祺立马从柜子抽了根鱼干塞它嘴里道:“别叫别叫,去,一边儿玩去。”
“来福,过来。”隔壁,带着一丝疑心的男声叫了一声。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来福又慢悠悠摇着尾巴走了过去。
祁祺:“……”
又过两秒,柜台前又靠了一个人。
祁祺下巴被人捏着抬了起来,撞上一双有点不爽又有点暗爽的眼睛里:“怎么,你那同路人不要你了?”
更像是发现出轨的老公又被现任甩了后幸灾乐祸的前妻,来落魄的前夫面前挑衅嘲笑。
祁祺咬了咬唇,抬眸可怜巴巴的看他:“先说好,能不打人吗?哥……”
下巴上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突然甩开,在周围几双面面相觑的好奇眼中,顾司晏装作好像不认识祁祺一样,冷道:“店家不太实诚,锅里的鸡汤还煨着,怎么说没食材了?”
祁祺:“……”
心里骂骂咧咧两句,祁祺立马朝里头小平子走去,没走两步,又听某人道:“老板亲下厨?稀奇事,林兄,待会儿你可要赏脸多吃几碗。”
林姓客人好奇道:“那你不吃吗?”
某人一本正经道:“我肠胃不好,吃汤面容易拉肚子,给我来点其他吃的就行。”
祁祺想起在山上那次给他和赵勇做面,结果创新太过,让两个壮汉拉了一天的事。
林姓客人偏还认真道:“那可不,顾兄,肠胃不好可要好好调理啊,不然世间诸多美食可就与你无缘了。”
祁祺真怀疑他是在报复自己假意投诚然后跑路的事情:“………………”
好好好,既然如此,我还真就要亲手下厨,毒死你!
片刻后,一碗加了料的鸡汤面摆在了顾司晏面前。
祁祺柔声似水道:“客官,这是本店改良款,很养胃的呢,您吃了一定不会拉肚子呢。”
顾司晏眼睛一眯,低头从掺着几根面条的鸡肉里挑出一根人参来。
林姓客人:“嚯,老演员了,怎么还给捞出来了,顾兄快吃,大补。”
顾司晏手一顿,抬眼看站在边上乖乖巧巧抱着托盘的祁来宝,桃花眼眨巴眨巴,朝自己露出个讨好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