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会儿,见他又不说话了,祁祺掀起眼皮偷偷瞧了他一眼,正对上皇甫珏的眼睛。
“还想跑哪里去?”
祁祺为自己狡辩:“我没跑啊。”
“没跑?明明在没死,在外边这么久不回来,这叫没跑?伙同皇甫翊一起假死,还带着你爹,连狗都带上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好啊,真是好极了。”皇甫珏冷笑,声音凉飕飕的,平静的眼底下隐藏着深深怒火。
或许在他眼中祁祺是和男人跑了……
好吧,这点祁祺承认,虽然他本来就是要跑,但时间提前了一年多,还是趁着皇甫珏受伤,不告而别的跑,这就很让人心虚。
所以这会儿他生气发火完全情有可原,祁祺完全没多少意外的,并且已经时刻准备好面对着怒火,等他骂完了,自己再安慰几句,然后就和好,这就是祁祺惯用的招,当然前提得是皇甫珏像以前那样……
“怎么不解释了,没话说了?”他逼问。
祁祺垂眸道:“这事儿确实是我的错,走之前也没给您留个信儿,”
“留信?意思是,你自愿的?”
皇甫珏看着他的圆脑袋,突然站了起来,他现在身形抽条速度猛增,又长高了些,距离一近,祁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完全是下意识的,可不知道在皇甫翊眼里成了什么样,祁祺退一步,他就上前一步,眼神从头到脚的看着祁祺,喉间发出无意识的冷哼。
祁祺便不再退了,这次来,他本就是要把事情都说清楚的:“皇甫翊的事儿先不提,殿下还记得我以前说的过得话吗,其实,我一开始就想出宫去,”
皇甫珏双手按在祁祺肩上,抬起他的头来咬牙道:“为什么不提他?我难道对你不好?为什么要走?这些年在宫里已经待的你厌烦了是不是?祁来宝,我是不是待你太好了,所以你才如此对我?”
祁祺:不,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才要来找你。
难得斟酌了一下要开口的话,祁祺认真到道:“你……相信神仙托梦吗?”
皇甫珏嘴角一拉:“神仙给你托梦,让你抛弃我和野男人跑了?”
祁祺被这话一噎:“咱能不说野男人的事儿了吗?而且皇甫翊也不是野男人,”
皇甫珏:“做都做了不让人说?皇甫翊,叫这么亲热,这个叛徒,这个时候离开宫里,什么企图?”
句句有回应,句句噎人,祁祺更希望皇甫珏再高冷几分钟,能先把嘴巴闭上让自己狡辩。
本来想开的玩笑全部憋了回去,气氛有点严肃,祁祺想了想,继续道:“倒也不是,神仙说我干爹一定要在五十六岁之前出宫,不然就会有大难,所以,”
皇甫珏继续逼近,继续冷笑:“所以你为什么跑?你干爹的事我不能给你安排?你跑什么?跑什么?”
直到祁祺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这,嗯,我得照顾爹呀,他一个老人家在外面我不放心。”
皇甫珏眼神沉沉:“是照顾你爹,还是跟皇甫翊私奔?”
祁祺:“那只是个意外,我被点了穴道,醒来后已经在船上了,后来又发生一些事……总之,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你看我现在都回来了,我们就别为这事儿吵架好不好?”
皇甫珏眼神在祁祺脸上来回,试图判断这话的真假:“他绑架你。”
祁祺毫不犹豫把皇甫翊卖了:“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没错。”
“他在哪里?”
祁祺:“……这个我不知道,他已经走了,所以,我有空出来找你。”
冰冷的手在祁祺后脖上捏了捏,皇甫珏低下来头来,两人额头对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他又道:“行,过去的事不提,你以后给我跟紧了,再离开我身边,你知道后果的。”
祁祺没忍住问了句:“什么后果?”
皇甫珏又笑了:“你不会想知道的,不过,最痛苦的事情,你可以想象一下。”
祁祺道:“嗯……既然这样的话,那你是不是原谅我啦?”
皇甫珏看着他不说话,祁祺脸往边上移了移,不是很习惯他这动作:“那就是不生气了,既然如此,殿下,那等会儿,明天,后天,直到以后你都别提这事儿了行不?我现在老实待你身边,不跑了行不?”
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现在发的誓,可跟以后没关系。
皇甫珏的脸色终于稍缓和一些,还是冷冰冰那样,可眼神里总没有要吃人的感觉了,他转身又坐回书桌后:“没这么容易完。”
祁祺痛心的觉得他变了,不好糊弄了。
这是一场很不错的重逢,没有祁祺想象中的一切可怕场面,于是他放下了心,见皇甫珏不搭理人,转头出了书房喊来公公们一问自己晚上睡哪儿,皇甫珏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一个人睡,这会儿肯定不能上赶着问他,如果问了,保不准又要去他那屋睡。
小福子看他一眼,果然安排了间单独的屋子出来,热水也已经烧好,洗了个澡,祁祺连皇甫珏那边也没力气去看了,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他能一来就面对皇甫珏的指责已经很不错了,再不休息,祁祺可能会困到直接睡地上。
见了床,他瞬间倒头就睡,一觉不知道睡到何时,一抬头,窗外头乌漆嘛黑,床前坐了个人,祁祺一个激灵,差点惊叫出声。
“皇甫珏?!”
“你私底下这么叫我?”
“……”
祁祺扶了扶胸口:“我说殿下,人吓人要吓死人的,您能别大晚上的坐人床前?”
皇甫珏不悦:“这宫里人都是我的,地方也都是我的,我的地盘上,我哪里去不得?”
祁祺:“……行,那你大晚上不睡跑这儿干什么,伺候的事儿能明天后天再说吗?小的浑身酸软,已经没力气了。”
皇甫珏好像生气了,直接拂袖而去。
过了片刻,祁祺正要重新进入梦乡,门又被人推开,那人身上带着一身寒气直接脱了鞋上床,祁祺被一把抱住,挣了挣没挣动。
“您这是?”
高冷失败,吓人失败,想要人哄结果人没来还要自己睡的皇甫珏冷着脸自然道:“我去哪儿,做什么,难道还要和你汇报?”
祁祺:“可大晚上来奴才屋里抱着奴才睡这不是很正常吧?”
皇甫珏毫不讲理:“什么正不正常,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不着,我也没你这么无情,说走就走,一点人情也不顾,还是你在皇甫翊那里睡久了,就忘了以前怎么和我睡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又开始变得阴恻恻,像不怀好意的坏人。
祁祺:“……”宁可他恢复下午的高冷。
“说啊,白日里不是很能说?不解释?”
祁祺捂额叹息:“殿下,放了我吧,啊?小的真不想和你吵架,我这次来,只为了你。”
“哦?”皇甫珏把祁祺转过来,四目相对,他眼珠黑亮黑亮的,屋里太黑,看不清脸上。
两人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皇甫珏是冷香,手也是冷的,已经很近了,他还越靠越近,两人鼻尖都要对上,祁祺见他一直盯着自己。
他是不是要亲过来,是吧?!他还没把那茬放下?
头往后刚退一步,皇甫珏冰冷的手指就抚了过来,抚在祁祺脖子上,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殿殿殿下,你的手好凉。”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身子亏空了,长大了就算练得了武功也还是冷的,除了发动内力的时候。
皇甫珏道:“冷死你算了。”
祁祺紧了紧被子:“你的嘴巴怎么能说出这么冷酷的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疼你,你却和野男人跑了。”
又来了又来了,少年,你这个怨夫的脾气是闹哪样?
祁祺掐着嗓子甜甜道:“没有野男人没有野男人,世界上只有殿下最好,你瞧,我都回来了。”
皇甫珏一天,眼神柔和了些,才道:“走了这么些日子,在外面过得如何?有在我身边好?”
“还不错。”
“嗯?”
祁祺:“不不不,过得很苦,很难过,一点也没有在殿下身边好,呜呜呜……”
皇甫珏嫌弃:“哭的太假,重来。”
祁祺不敢和他讲自己在外边儿逍遥自在的快乐时光了,虽然没有皇宫富贵,可也没差到哪里去:“殿下,你还是说说你吧,你过得咋样呀?”
皇甫珏不想讲那些有的没的,只道:“丞相家的小女儿今豆蔻年华,还未许下人家。”
祁祺悟了:“丞相要把千金许配给你,还是娘娘想让你接触接触?”
皇甫珏沉默了一会儿:“都不是。”
祁祺:“哦~是你自己要娶人家!一见钟情?这位小姐是何样子的?”
皇甫珏蹙起眉,两指捏了捏祁祺脸蛋:“胡说八道。”
他默了一会儿,似是极为不屑的慢慢道:“是父皇,父皇要娶她。”
祁祺:“……”
老皇帝今年四十多,可他那样子走出去说是五六十都有人信,就那么一老头子,娶个豆蔻小姑娘这?
“皇后娘娘同意吗?”
皇甫珏冷笑一声:“母后同不同意有什么用,丞相那老东西贼心太大了,难怪,一个贵女道这个面对还不曾许人家,本以为他看的老七,没想到,打的这个主意。”
哇哦,这是看皇甫珏和七皇子都有把他拉下马的意思,所以先把女儿送到皇上那里,然后,嗯,让他外孙当皇帝?皇帝看起来都没几年活头了……
因为对皇甫珏老是在外头遇刺的事件多记录了一些,祁祺几乎马上想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莫非他早几年就做好了计划,那批势力不明的刺客,是他派来的?”
皇甫珏:“当然不止他。”
哦哦,还有前些日子谋反的安王啊!
皇甫珏这可怜娃,怎么整天有人盼着他死,就算现在不死,明年还有那么多危险。
该怎么让他跑路?
皇甫珏指尖绕了祁祺的头发玩:“头发长了。”
皇甫珏脸上的疲惫快要溢出来了,眼睛也是,他眉宇间线条虽明晰,却还没有顾司晏,皇甫翊那般清楚锋利,十分青涩,十四的年纪,他好像把日子过成了三十岁的人。
祁祺不禁怜惜道:“殿下呀,你真的好辛苦,要不,”
“你慰劳慰劳我?”
祁祺一句“试着把担子放下”还没讲出来,听了这话,下意识“啊?”了一声。
皇甫珏又靠近了些:我想亲你。”
祁祺脖子被他的手掌牢牢把握,腿也被腿制住,身体完全动不了,无法后退,见他越靠越近,冰冷的呼吸都变成了热热呼吸,心一紧,闭上了眼睛。
皇甫珏却没亲上来,像是忍耐着什么,又问了一遍:“你同不同意?”
祁祺:“您这是耍流氓还是强制耍流氓?”
皮肤被人用指头抚着。
“哪里再敢耍流氓,上次耍流氓你就跑了。”
“说,行不行?”
祁祺立马摇头:“不行。”
皇甫珏倒也不纠缠:“好吧。”
真是很听话的样子。
祁祺赶紧道:“那你现在去自己房里去睡。”
皇甫珏也摇头:“这里所有房子都是我的,我就要在这睡。”
祁祺:“那我换一间?”
皇甫珏又摇头:“你也是我的,不许换。”
祁祺:“…………”
好像知道他要讲什么,皇甫珏呵了一声:“没错,本来你的心也得是我的,可本殿下这人比较人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我打算给你点时间。”
祁祺:?
“所以,快点把心也给我。”
祁祺:?
祁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那要是我不给呢?”
皇甫珏:“这是个问题,那得看我的耐心到什么时候,明天,后天,大后天?”
祁祺立马道:“别搞那些,要不然,要不然我马上跑路。”
皇甫珏:“……行,给你七天。”
祁祺:“啊,这么快的时间……算了要不我还是跑吧,强扭的瓜不甜……”
皇甫珏咬牙:“给你半个月。”
祁祺眼睛一亮,得寸进尺:“不行啊殿下,咱们俩是兄弟啊……”
皇甫珏冷冷道:“闭嘴睡觉,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办了你。”
察觉到他这语气不对,祁祺立马闭上眼睛:“睡觉,晚安。”
半个时辰后,祁祺脖子有点酸痛,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还枕在皇甫珏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