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寒光早已架在白瓷般的脖颈上,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皮肤,凝成的血珠滚落在青色的衣衫上,晕开一片。
“你做什么!”
许尽余顿时慌了起来,他几步上前抓住黎御笙抓着匕首的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匕首扔的远远的。
“你做什么!”
许尽余真的生气了,他心疼的看着还没止住血的伤口,小心翼翼的用手帕给黎御笙擦掉鲜血,通红着双眼眼泪就要落下来。
他也不想哭,完全是被黎御笙的动作给气的。
“你做什么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要是一个不小心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他瞪了眼还在看着自己的人,一拳砸在对方的胸口上,仍是觉得气不过的又砸了两下。
等打完人,他又心疼的低头下头去,小心的吹了吹那道伤口,看着那个伤口,半晌狠心开口,“你走吧,你不要再来了!”
“啊?”
黎御笙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一下子就傻眼了,他也顾不上脖颈上的伤口,伸手抓住了许尽余的肩膀,结果许尽余扭头不去看他。
“等等,小金鱼,我错了,我不该动刀子,你理理我好不好?”
这下狐狸可急了,没想到弄巧成拙,搞得小家伙不理自己了,他急得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尽了软话道歉。
“你走吧,以后不许来了。”
许尽余难受死了,他一把拍开男人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气红了眼。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情,还用这事威胁他,他又不是不答应!好好说不行吗!
“许尽余,小金鱼——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我也不逼着你给我当媳妇了,你别赶我走啊……”
看着许尽余扭头不去看自己,黎御笙连忙走到他的面前,可怜兮兮的连忙道歉赔罪,看看许尽余被气红了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哄。
狐狸抓耳挠腮,可怜兮兮的贴过去想要和许尽余贴贴,但许尽余红着眼睛瞪他,狐狸就不敢伸手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我有说不答应你吗?非得要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
气了好一会儿,许尽余的眼泪也是落了下来,他脸颊上带着泪,眼里全是谴责的怒火,他说着说着又伸手打了一下黎御笙,在看到他脖颈上的伤口又没真的用力气去打。
这人怎么这样啊?真是太过分了……
“别生气了,我就是怕你不答应我,我想着要是死了……”
“不许说那个字!”
听到男人说死字,许尽余一眼瞪了过去,他扯着男人坐下,在男人衣服下摆上扯下一条布料,小心的给他包扎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
匕首很锋利,刚才男人只是微微用力,脖颈上就是一道有些深的伤口,此时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还是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黎御笙乖乖的仰着头,让许尽余给自己包扎伤口,等伤口包扎后,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又是道歉又是抱抱贴贴,最终把许尽余那点怒气给磨没了,但仍是红着眼睛瞪他。
“我错了,你说的我都改。”
黎御笙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亲了亲他通红的眼尾,讨好的笑了笑。
“那你以后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眼尾一痒,许尽余没忍住揉了揉,但他还是努力板着脸,把人训了一顿。
挨训的那连连点头,好声好气的应下一堆保护好自己,不许用自己的命开玩笑的话,这才终于让许尽余完全消了气。
看许尽余不生气了,狐狸把人背起到背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铲子,背着人来到院子的那颗大树下,在树下画了一个范围后,一铲子挖了下去。
许尽余趴在男人的身上,突然想起来之前被打断的问题,他双手圈住男人的脖颈,轻声询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人的?”
“在见你的第一眼。”
小心翼翼的挖着爱人的尸骨,黎御笙回答着背上小鬼的问题,“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是天上的仙人,但后来捏了下你冷的不正常的皮肤,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了。”
“那你不害怕?”
许尽余张了张嘴,从这个角度看男人挖自己的尸骨的感觉很奇怪,他错开目光,把自己完全缩在男人的背后,小声的问男人为什么不怕自己。
黎御笙笑了笑,他空出一只手来伸到背后,拍了拍挂在身上的小鬼,轻声回,“我害怕做什么?你要是仙人,我就把你从天上拽下来,你要是小鬼,我把你从阴曹地府下接上来,就算是栽在你手里,我也要在你身上留下属于我的痕迹,让你永远记得我。”
“你这人,真是奇怪……”
许尽余听着男人说的这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嘴笨,说不出男人这些好听的话,他憋了半天只学着男人说了句,“我也心悦你。”
黎御笙听到了,他停止挖土的动作,扭头想要看趴在自己背上的人,那人却勒紧双手,差点把狐狸勒的背过气去。
“我的小祖宗,松开点松开点,谋杀亲夫啊!”
黎御笙哭笑不得拍拍许尽余的手臂,示意他松开些,真就差点背过气去。
许尽余僵了一瞬,这才小心松开了手,老老实实待在黎御笙的背上。
黎御笙无奈一笑,再次拿起铲子开始挖起来。
很快,黎御笙就挖出了想要的东西,他拿出一件白色的长袍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将下面的枯骨拾出来放好,用外袍小心包起来,随后他将其背在背上,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一道妖力从他指尖弹出,原本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顿时被黑沉的乌云掩盖,转眼间就下起了大雨。
“下雨了?”
许尽余伸出手,雨水穿过他略显透明的手掌落在地上,很快就连成水幕,把地面浇了个透。
“白天想要带你离开这里,只能稍微用点小法术了。”
将许尽余半透明的手抓回来,黎御笙拿出一把红色油纸伞打开,他用妖力掩去自己的身形,抬脚走出了院落。
就在黎御笙抬脚踏出的一瞬间,许尽余突然变得面目狰狞,他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泪,顺着他青黑瘦削的脸颊划过,落在黎御笙的背上。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浓郁的阴气自他体内冒出,逐渐覆盖了半个明王府,那些黑气犹如一只只厉鬼,它们翻腾着,发出尖锐难听的声音,刺痛黎御笙的耳膜。
“好饿,好饿……我好饿……”
青色的衣衫变得破烂,上面满是七零八碎的鞋印,原本素白的手指变得脏污不堪,指甲外翻,烂肉和指骨夹杂着碎石和泥土,在男人胸口胡乱抓着。
厉鬼低声喃喃,森森寒意从背后一直蔓延到全身,黎御笙伸出手,将背后的厉鬼抓下来,像是抱着小孩子一样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轻哼起一曲小调。
那声音传进了厉鬼的耳中,他的低喃戛然而止,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盯着男人,腐烂指尖在他的肩膀上理一下深深血痕。
肩膀很痛,但黎御笙依旧唱着小调,红色油纸伞抵挡住落下的倾盆大雨,一人一鬼就这样缓步走着,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