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惊。
并不是我歧视,只是门卫是需要和很多人交流,打交道之类的,对来往的人做记录,聋哑人做这份工作并不是很合适。
这家老板人还挺好,帮助残疾人就业。
我便拿过纸笔,将刚才的话简略额写了一下。
老头看完我写的东西,继续用之前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抬头看了看墙角。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墙角。
那里有一个摄像头。
怎么还有监视的?
我感觉到这里和普通的小区不太一样,老头不愿意写,一定是害怕被监控拍到。
我也不再为难他,在纸上写了“再见”,便离开了岗亭。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小区一定有古怪,我便找向了小区的物业管理处。
我敲了敲门,发现没有人,门口贴了一张纸,上面有一个联系电话。
我便拨打电话过去。
不一会,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接听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水帘天城’的物业,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你们办公室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这里小区的业主很少有需求,所以公司在这里分派的工作人员很少,您稍等一会就会有人来了。”
随后我挂断电话。
留了电话也解决不了问题,这里的物业也真的让人无语。
我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人来,我四处张望。
我又在小区里看到有人提着黑色的塑料袋,在往一个楼走去。
我决定跟上去看看。
那个人提着东西进了其中一个楼,我在外面很自然地走了进去。
随后那个人上了电梯,我赶忙跟上去。
男人及时按下了开门键。
“谢谢啊。”
“没事的,您也是来看家里人的吧?”
“啊……是啊……”
我瞅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又赶忙加了一句。
“害,车钥匙忘了拿了,没办法才又得跑一趟。”
男人按下了五楼的电梯,随后询问我的楼层。
“我在四楼。”
他帮我按下了四楼的按钮。
我们再没有说过话,但是我用余光看到那个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叮,电梯到了四楼。
我赶忙下了电梯,往楼梯间跑去。
一股凉风从楼梯间吹来。
这个楼里的空调也好凉爽啊,我心里想着。
我三步并做两步到了5楼,刚好听到电梯到五楼的声音,我躲在楼道的门后,观察那个男人。
男人下了电梯就拐进了楼道,他皮鞋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在安静的楼道里发出回响。
我蹑手蹑脚地拐到电梯间,仔细听男人的动静。
他没走几步,脚步声就停止了。
楼道里响起了钥匙从兜里拿出来的声音。
我悄悄把头探出去,看到男人正在开门。
门被打开了,不过他并没有锁门,而是留了一条缝。
我过了一会,悄咪咪地往半掩的门走去,贼像一只老鼠。
感谢我的破烂运动鞋,让我走动的时候没有太大声音。
我快到门口的时候,我直起身子,步子加快,在经过门口的时候快速往门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了不得。
在视线范围内没有什么平常家庭的沙发和桌椅什么的,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黑白色的“奠”字,两旁写着一对白色的挽联,还有一些菊花散落在周围。
中间摆放着一个遗像,由于反光,看不清楚照片上的人。
我立马把头扭了回来,躲在门后。
心里都是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我回忆起男人与我的交谈的内容。
“你也是来看家人的吧?”
也是?
也就是说,并不是这家的人去世了,而是把去世了的家人安置在这里。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那个老头……
不不不吗……不会的,这个世界没有鬼的……
一定是错觉。
我又想起来那个年轻的门卫和我的交谈。
我更加崩溃。
我得抓住这次机会!
摆弄了一下衣服,直接敲了敲门。
屋子里的男人听见敲门声,转过了头,才发现自己没有关门。
看到是我站在门口,男人满脸疑惑。
“您好,您怎么来这里了?”
我强装镇定,扯了扯嘴角。
“害,都是邻居,我最近要出远门,有缘分碰到您了,想着过来也看看您的家人。”
男人的表情舒缓了不少,他将门推开,邀请我进来。
我这下终于看清整个客厅了。
客厅就是一个大灵堂,两旁摆满了花圈,灵堂中间是一个女孩子的遗像,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两旁的挽左边写着“英年早逝”,右侧写着“生命无常”,而中间也是大大的“节哀顺变”四个大字。
我接过男人手中给的香,拜了三拜,然后将三根香插入香炉中。
怪不得我在楼里闻到了香的味道,原来是在祭奠去世之人烧的香。
想着那天晚上的场景,我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
感到后怕。
我扭过头看着男人。
“节哀顺变。”
我实在憋不出其他的字眼。
“谢谢你……”
男人的声音略带颤抖,我在一旁站着,看着男人烧纸,自己仔细看着整个屋子的布局。
灵堂背面本来是窗户的地方被砖块封死了,两侧本来是通向卧室的门紧闭,整个房间烟雾缭绕,带着股压抑的气氛。
男人烧完手中的黄纸,将盆中的火星熄灭。
我听见男人低声啜泣的声音。
我又看向遗像的方向,发现我上的香,左边两根一样长,最右边那根最长。
而男人上的三根香,左边两根一样长,但是最右边那根非常短。
我默默记下。
随后我们走出了房间,锁上了门。
男人的眼圈红红的,跟我聊了起来。
原来这个房子里住的是他去世的女儿,他和妻子很早之前就离婚了,法院把孩子判给了他。
他平时的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照看女儿,没想到有一天回家,发现有个人跳楼了,大家伙聚在一起,有人尖叫。
“啊,快!快打电话!”
“全是血……估计没救了……”
“喂是120吗?这里有人跳楼了,是个……”
他一看跟自己一个楼,便过去凑了凑热闹。
他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跳楼的人。
是他的女儿。
他的头轰然炸开,脑子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自己抱着女儿,身上沾满了鲜血,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医院,拿上死亡证明以后,他才真的意识到。
女儿去世了。
我在一旁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想安慰一下男人,男人转过头,看着我。
“你知道我女儿为什么自杀吗?”
我摇了摇头,这我咋知道……
男人低下头。
“自从我们离婚后,女儿的性格变的很孤僻,在学校里受到同学的校园霸凌,她曾经向我求助过,可是我……”
男人的声音逐渐变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我知道任何安慰都是刺向他的一把尖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出楼洞,他向我道谢后离开了。
而我站在原地,回想刚才屋中的场景。
我眼前一亮,骑上驴子,便开始在小区里转悠。
看了一圈,直到我所住的楼。
我抬头观察。
小区的每栋楼,都有一些窗户被砖头封死了。
我所在的楼,也有零星几个房子的窗户被砖块封死。
我感到不寒而栗。
怪不得楼道里这么凉快,我旁边住的都tm是死人。
真是天然的空调。
那昨天和前天晚上的都不是梦,而是……我的鬼邻居?
我不想回家了,骑着驴子离开了小区。
我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最后停在了我常去的那家苍蝇馆子。
老张饭店。
我依旧点了个青椒肉丝盖饭,老张正在饭店里忙的不亦乐乎。
老张的手艺真的不错,一到饭点他家的生意总是很好。
我在店外的座位上慢悠悠地吃完饭,等所有的客人离开。
老赵终于忙完了,拿着脖子上毛巾的一头擦着头上的汗,整个人笑眯眯的。
“小文你又来了,我刚才太忙都没顾得上你。”
“没事老板,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些事。”
“你说你说!”
老张一屁股坐到我旁边的马扎上。
“我想了解一下乱葬岗的事情。”
老张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眼角上的皱纹更加深了。
“小文啊,你住的那个地方……阴气很重啊,我建议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我的脸色跟他比好看不到哪里去。
“害……违约金赔不起啊……”
老张擦了擦汗,从兜里拿出一个火机和烟。
老张吸了一口烟,烟雾随风飘散。
“我们家以前就住在那片乱坟岗旁的山里……”
我知道老张是本地人,但没想到这么本地。
在“水帘天城”后面,面对着我所在的那个楼有一座山,叫做“桂梅山”。
可能开花的时节景色很好吧。
“从我记事起,家里人就不让我靠近那块地,以前发生过很严重的泥石流,有不少的人死在了里面,听说只要有人靠近那块地方,就会离奇地死亡。”
“离奇的死亡?”我接过老张递过来的烟,咔嗒一下点燃了。
老张点了点头。
“我住的村子叫‘张家村’,不过村子人口不多,很多人都外出打工了,当时的我还在上学,家里人总是强调,不要靠近那里。
小时候不信邪,非要过去看看。晚上偷跑出去,在那里遇见鬼打墙,差点没回来,最后是村里人白天发现了我,把我带回了家,我在家生了很久的病……”
“哇!老张,没想到你当年这么勇?”
老张白了我一眼。
“你看到啥了嘛?”
“不记得了……只记得心里没法言说的恐惧,之后我再没靠近过那个地方,路过也会小跑着离开……”
老张又砸吧了一口烟。
“其实我也自己去查过,那块地方是以前的村子里的坟地,后来战乱时没人管的尸体都往那里丢,又没有人去掩埋,最后尸体腐烂后又引发了瘟疫,死了更多的人……”
我和老张一起吞云吐雾。
“那……那些尸体最后怎么办呢?”
“还不是当时的政府给擦屁股,找了人,一个个埋起来,又是无主的尸体,随便立个空木牌就算墓碑了……最后瘟疫控制住了,而那个地方彻底成为乱坟岗了……”
“那现在怎么变成住宅区了?”
“害……在推行火葬制度的时候,乱葬岗被铲平,建起了火葬场……村里一直坚持土葬,这个制度在这受到了不小的阻力……”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块地就荒废了呗,火葬场移了位置,村民的都觉得那块地晦气,没人敢用。
后来来了一个外地的老板,看着我们这块地皮便宜,就租下来了。
我们村里人肯定愿意啊,当时我放学路过村里的告示牌,看到上面贴着那个举手表决的告示,最后全村通过。”
“确实,地荒着还不如租出去,大家平摊点租金。”
“是的嘞……”
老张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丢在脚下,用拖鞋捻灭火星。
两条烟雾从他的鼻孔中冲出来。
“我看‘水帘天城’挺新的啊,如果是那个老板的话……”
我还没说完,老张就接上话茬了。
“那个老板早就死了。”
“死了?”
我忘记了手中的抽了大半的烟头,掉下来的烟灰落到我的脚上。
生疼。
“在那种地方建楼能有什么好事……这个老板包下这块地没几个月,就死了……”
“他怎么死的?”我把烟头丢的远远的。
“听说是在视察工地的时候,突发心梗,没了。”
“这么突然……”
“是啊……人一下就没了,那些工人的工资也就没了着落,闹了一阵,最后也不了了之……”
“那之后呢?”
“之后就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老板,想在这块地建楼,有的是突发高血压猝死了,有的是车祸,还有在工地上被钢筋穿透了脑袋,啧啧……”
老张说着的时候,眉头就没松开过。
“后来,来了个八字很硬的老板,他接下了这块地,建起了这个‘水帘天城’,但是周围的人都知道这块地,没人敢在这里住,这个老板赔的就剩个裤衩了……”
“这个地方这么吓人?”我打了个寒颤。
“是啊,不过还有点好处,这些年老板们给了不少的租金。这个村子本来人就少,每个人分了不少租金,大部分孩子有钱读书离开了这里。我家也是靠着这笔钱在这里开了个饭店,搬进了城里,靠着这笔钱让我读了大学,”
说完他又点了根烟。
“近些年,墓地的价格也涨了,很多人死后买不起墓地,就看到这里的空房,买下空房用来安置骨灰,安静又体面,重点是价格便宜不少……tmd现在人活着买不起房子,死了买不起墓地……真的是……”
老张狠吸了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