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老夫人笑的眉眼之中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又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多好的孩子呀。
她忍不住哽咽:“元姐儿,祖母时常觉得对不起你。”
她派人去庄子上问过李秀娘和许屠户的事儿。
一问才知道,庄子上几乎人人都知道戚元,她从小那么艰难,最饿的时候,甚至去跟一条狗抢别人不要了的红薯。
她分明过的那么难,但是只要你对她释放出一点善意,她就会承你的情。
戚老夫人有一阵子时常半夜睡不着翻来覆去,想到戚元过的那些日子就心痛。
她简直不敢想,戚元是如何在一个个难熬的夜晚里忍饥挨饿的熬过来的,更不敢想,那时候戚元是不是曾经在心里也无数次的盼望过来自亲人的救赎。
她忍不住哭了。
戚元有些手足无措。
她自己是不哭的,只有不绝望的人,才仍流的出眼泪。
她从小身处卑微,看透了这世间的世故机缘。
可她仍旧还是觉得真诚的眼泪能烫伤人。
她迟疑片刻,才轻轻拍了拍戚老夫人的手:“祖母,都过去了。”
戚老夫人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抚她的脊背。
戚元的脊背挺的笔直,她人生之中,除了上一世的谢夫人,还没有人这样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安抚。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老天其实是公平的。
它让她重来一次,拥有了很多从前不敢想像的东西。
戚老侯爷咳嗽止住了,也忍不住有些鼻酸。
见戚老夫人还哭,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行了行了!这是好事儿啊!你哭什么?”
然后又语气轻柔的问戚元:“元姐儿,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们只希望你能如意,只要你愿意,你怎么选我们都支持你。”
戚元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世上的东西太多了,越想要越不得,不如握紧自己手中的那一点,有一点,是一点。
月亮是她的,也只照在她身上。
她当然要抓住。
戚老侯爷就哈哈大笑:“好!那祖父就做你的后盾!元姐儿,戚家以前对不住你,但是从此以后,戚家都会对得住你,你只管往前走,戚家到什么时候都站在你身后!”
戚元含笑点了点头。
另一边,萧云庭回了宫便先去见冯皇后。
冯皇后正在练字,听见说是萧云庭来了,才放了笔让人进来。
她则走到了紫檀木圈椅边坐下了,淡淡的看着刚进门来的萧云庭。
萧云庭脚步轻快的走到她跟前行礼。
少年意气风发,形容俊美,正是骑马倚斜楼,满楼红袖招的风流。
可他眉目之间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轻浮之气,反而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凌厉,正好中和了他相貌上的俊美,让他愈发的出脱。
怪不得永昌帝会喜欢孙子不喜欢太子了,光是这相貌上相差的就实在太多。
她轻轻在心里叹了声气:“你这是有什么喜事?”
冯家的事她当然也知道了,但是等到她知道,这件事都已经了了。
铁御史追着冯家不放,连当年冯老太爷是曹操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以至于冯皇后立即就知道这件事只能就这么算了。
但是她心里仍旧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经过这件事,她哪里还看不清楚萧景昭对冯家的态度。
正如他之前所说,冯家之前帮过他们的事他会给奖赏,但是也只是奖赏。
他是丝毫都没有让冯家出个太孙妃的打算的。
萧云庭坦坦荡荡:“的确是有一件喜事,在尘埃落定之前,我想先跟祖母说一声。”
他沉声说:“我心仪的那个姑娘是永平侯府的大小姐,她现在终于答应了我了,所以,我想要跟祖母说,我以后的太孙妃已经定下了,我希望祖母也喜欢她。”
冯皇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件事她其实早从冯采薇嘴里知道了。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萧云庭如此郑重的求到自己跟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皱了皱眉:“云庭,你的妻子会是未来的国母,你觉得,戚大小姐担得起这个重任吗?”
萧云庭脸上的笑意不减:“我觉得她可以。”
冯皇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她前十几年都是在庄子里长大,别的大家闺秀在学琴棋书画,管家的时候,她在喂猪砍柴,云庭,你要想清楚!”
萧云庭打断她:“我都知道,我也想的很清楚。”
萧云庭目光坦诚的对上冯皇后的眼睛,轻声说:“生而高贵安稳,活的明亮泰然,这不算什么了不起。真正了不起的是历经坎坷起于寒微,却仍旧活的响亮,钉子般扎在这个世上。戚元就是这样的人,我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冯皇后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已经看出萧云庭的坚决。
老虎已经长成,它已经不再是任由人操纵的幼兽。
至少这绳索不在她手里。
她靠在椅背上,最终妥协:“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本宫也无话可说,将来的日子总是你们自己过的,只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萧云庭站起身深深地朝着冯皇后一揖到底:“多谢祖母成全,孙儿永远不会后悔。”
他大步的离开,背影像是一棵青松。
冯皇后心里简直像是打翻了无味瓶,一时什么滋味都没有。
萧家不出情种啊,怎么偏偏萧云庭却是这万里挑一的异类?
萧云庭脚步轻快的前往东宫,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母亲卢太子妃。
卢太子妃已经闭门不出多年,唯有在见到萧云庭的时候,脸上才是时常带着笑意的。
见到萧云庭过来,她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轻声说:“又长高了。”
每一次来,太子妃都要说这一句话,萧云庭笑着将脑袋凑在她手边:“在母妃跟前,永远都是小孩子。”
卢太子妃顿时笑出声,摸了摸萧云庭的头:“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吗?你很开心。”
萧云庭轻声说:“是啊,母妃,我喜欢的人终于也喜欢我,是大好事。”
卢太子妃啊了一声,笑着说:“那果然是大好事,一定是个很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