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浓黑的眼眸深处,掀起了明显的波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她根本就没有心,她不会的。
当年,他为了阻拦她回国,横穿马路被车撞飞出去半米远,她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在医院躺了三天才恢复意识,他求她来看他一眼,她却跟他说:傅少衍,我们离婚吧。
呵!
她如此绝情,她怎么可能会请专业打捞队来打捞他的‘尸体’呢。
傍晚黄昏时,傅少衍还是出现在了秦淮笙的病房门口。
只是,他准备推门进去的举动,因为里面传来男女的对话声而止住。
“笙笙,我把当年你典当掉的秦家传家宝给赎回来了。”
说这话的是沈京川,秦淮笙的表哥。
秦淮笙从他手上将帝王绿玉佩接了过来,满是感激的说:“表哥,谢谢你。”
沈家跟秦家……早年有过节,秦淮笙的母亲为了嫁进秦家不惜跟沈老断绝了父女关系,所以沈老因为这件事便彻底跟秦家划清界限,不许沈家儿女跟秦家来往,尤其是秦淮笙。
沈京川这次过来,也是背着沈老偷偷过来的。
他对秦淮笙长话短说:“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何况,当年你请专业打捞队,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你表嫂……”
门外。
听到此处的傅少衍将推门的手撤了回去。
他冷着脸,转身急步离开了。
楼下,停车坪。
唐宋见去而复返的老板回来,虽困惑,但还是恭敬的迎了上去,“傅董,您……”
傅少衍从身上摸了一根烟点燃。
吞云吐雾间,他对唐宋吩咐:“查一查五年前那次坠机事件,秦淮笙的表嫂是否在那架飞机上。”
唐宋:“好的,傅董。”
唐宋效率极快,差不多半小时后,车子抵达幕府庄园时,下属就有了反馈结果。
唐宋将调查到的结果,很快就对从车上下来的傅少衍汇报道:
“属实。秦小姐的表嫂,既是秦小姐的学姐也是秦小姐的闺中密友,当年飞机坠机时,秦小姐确实典当了秦家传家宝请了专业打捞队……”
傅少衍咬着烟蒂,深深的吮吸了一口,冒着铁锈一般红光的烟头,在夜色里忽明又忽暗。
一根烟后,他掐灭烟头,清冷的凤眸溢出讽刺的笑来。
这才是她典当传家宝请专业打捞队的真正原因吧。
呵!
“唐宋。”
男人声音极冷。
唐宋整个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傅董,您……吩咐。”
将近半分钟的沉默后,男人的声音才冷冷的砸入他的耳膜里,“秦公馆连夜拆了吧。”
他心里有火,更有恨。
日积月累,经年流转,五年了。
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必须找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否则他会疯!
秦公馆被拆,秦淮笙是在第二天傍晚,从来医院看望她的鹿之灵口中得知的。
鹿之灵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对她欲言又止的说:“笙笙,你……今天看新闻了吗?”
秦公馆屹立百年,被拆,是大新闻,上了金陵城头条。
只要秦淮笙今日看了新闻,就一定能知道这件事。
但,秦淮笙今天一直高低烧交替,一天下来浑浑噩噩,清醒的时间很少。
也就这会儿用了退烧药以及抗生素,她的精神看起来才好了一些。
她喝了口米汤,抬眸冲鹿之灵看过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鹿之灵:“呃……秦……”
鹿之灵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但显然新闻跟秦家有关。
秦淮笙搁下喝米汤的勺子和碗,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新闻app。
【惊!百年秦公馆一夕之间化为尘土荡然无存!】
单单是新闻标题,就已经让秦淮笙承受不住了。
她根本就没有勇气点开新闻详情页。
她低着头,睫毛垂着,浓重的水汽顺着睫毛根部滑落下来,泪珠砸落在手机屏幕上时,使得她整个视线都模糊住了。
鹿之灵见状,忙抽出纸巾递到她的面前,“笙笙,你……还好吧?”
秦淮笙最终还是点开了新闻的详情页。
如新闻标题那般,一夕之间秦公馆土崩瓦解,连同大门口那两尊石狮也分崩离析的碎了满一地。
这是生她养她承载她年少美好记忆的地方。
有欢声笑语,有依偎在亲人身旁的耳语,也有和兄长之间的追逐打闹。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她终于,连最后一片精神寄托也没有了。
她终于,没能守得住秦家最后一片净土……
她疼的生不如死!
秦淮笙是在后半夜出现在已经成为废墟的秦公馆的。
夜色浓重,被夷为平地的秦公馆,空气中到处都是尘土。
秦淮笙从一片废墟穿过又一片废墟,终于来到祭祀父母和兄长以及秦家列祖列宗的灵堂前。
她趴在满是尘土和地砖的废墟里,捡出一块又一块秦家长辈的灵牌。
手指被破碎的瓦片割破而浑然不知,鲜血混合她的眼泪和汗水,将她面前的尘土溅湿。
然而,她拼尽全力,也没能将秦家七十二个牌位找齐。
她无助也崩溃,在夜深人静哭的难能自已。
哭到声音嘶哑,哭到再也没有眼泪滚出双目失去焦距时,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压垮秦淮笙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
模糊不堪又破碎的世界,让这一刻的她竟然看到了母亲和父亲由远及近的朝她走了过来。
他们对她伸出可以抚慰她心痛的手。
“笙笙,不哭。”
“累了吧?”
“累了,就到爸爸妈妈这边来。”
“爸爸妈妈接你回家。”
“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破碎的瓦片割破秦淮笙手腕上大动脉时,天空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
雨下的更大了。
微弱的灯光下,雨水混合着浓重的血水,流淌了一地,染透了秦淮笙身上超大的病号服。
她摇摇欲坠,而后轰然倒塌在血水里,再也没能爬起来了。
这个世界,每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上演生离死别,没有人会在意,在这样一个糟糕的雨夜里又一个生命即将消失殆尽。
傅少衍更不会知道。
那时,他在干什么呢?
他在儿童床前,给女儿读儿童绘本。
他将女儿哄睡完从儿童房间出来时,温暖找了过来。
温暖显少会这么晚找他。
傅少衍朝她看过去,冷声问:“有事?”
温暖欲言又止:“秦小姐……出事了……”
她话都没说完,男人就表情打断她:“她是生是死,跟我无关。”
“她自杀了!”
在那稍瞬即逝的几秒,傅少衍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