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曜只感觉对方靠得很近，手和脚都僵硬到不像是自己的。
    谢星忱这人真的一点都藏不住，手掌落在他的胸口，低声陈述一个事实：“你心跳很快。”
    林曜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
    过去他们有过太多肢体碰触的瞬间，但都是像兄弟，像朋友，而此刻，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大胆的动作片刺激，整个人头昏脑胀，口不择言：“你以后会和别人做那种事吗？”
    谢星忱垂眸，目光落在他的发顶：“你觉得呢？”
    把这个问题又原封不动踢了回来。
    林曜缓慢地眨了下眼：“会吧，毕竟你看过，你肯定也好奇过。”
    “你觉得会就会。”谢星忱说。
    林曜头一回觉得他讲话这么弯弯绕绕，有点不高兴，伸手推他：“起来，压着我了。”
    “生什么气。”谢星忱笑着直起身。
    “你一点都不诚恳。”林曜双腿盘着，指责他，“你都和博言看过，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谢星忱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半开玩笑半认真：“想过，但暂时还没找到实践对象。青春期的男孩子，很正常吧。”
    林曜点了点头，脸颊仍然带着点红：“嗯，算你诚实。”
    骤然的停顿，心照不宣的对视，和不知该如何往下接的话题，好像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骤然间长出了一片繁花。
    谢星忱抬手按下遥控器，终于把那该死的动静暂停，他反问道：“你呢？”
    林曜轻咳了一声：“之前没有。”
    谢星忱唇角微弯：“那看看今天长大的小朋友，晚上会不会梦到什么。”
    “滚。”林曜拿今天出镜率非常高的抱枕再次砸他。
    “生日快乐，曜曜。”谢星忱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回去记得拆礼物。”
    这张嘴大概真的是开过光，林曜这一晚的确是梦到了前所未有的画面，只是梦境里一直是模糊不清的脸，他大汗淋漓醒来，睁眼看到床上的抱枕。
    是谢星忱送的，等身玩偶，无比逼真的五官和触感。
    梦境里模糊的样子和眼前重叠，林曜猛然起身，错愕不已：“不会吧，居然梦到了谢星忱。”
    其实才四五点钟，但已经睡不着了，他索性开了灯起床，目光掠过自己房间的那个收纳柜，里面装满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幼儿园时候的手工奖状，谢星忱林曜组，第一名。
    第一次滑雪时摔坏的雪镜，最后是谢星忱抱着他从山顶上滑下去。
    两颗小小的尖牙，应该是初次换牙的时候，他们俩各自留的纪念品。
    歪歪扭扭的书法字，写着林曜谢星忱友谊长存。
    一起看极光的照片，照片上是斑斓的天色和两个小小的靠在一起的背影。
    .......
    过去所有的人生都有着对方的参与，以至于在做了那样的梦之后，林曜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但看着柜子里这些东西，又觉得好像有迹可循。
    “喜欢谢星忱吗？”林曜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不得被爸爸打断腿啊。”
    顿了顿，脑补裴一忠的表情，又笑：“还挺刺激。”
    熬到早上，他下楼吃早饭，因为一晚上没睡好，导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精神萎靡。
    裴一忠抬头看他打着哈欠，关心道：“昨天玩到几点？困成这样？”
    “也没太晚。”林曜拖开凳子坐下，懒洋洋道，“我跟谢星忱待一会儿，能干什么。”
    这话听着挺奇怪，裴一忠皱眉：“你们俩在一块儿能干的事多了，那家伙一天到晚鬼点子一堆，别把我宝贝儿子带坏了。”
    林曜回想起昨天在他家看的东西，有点心虚：“还好吧，你怎么老是对他敌意那么重。”
    “他从小就说要娶你当老婆，这不得当心点。”裴一忠十分警惕，“万一这家伙给我搞aa恋，我直接把他家给炸平。”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仇，星忱长那么好看，不知道多少漂亮omega追，怎么可能对alpha感兴趣。”林含笑笑，看向林曜，“我们曜曜也长大了，有没有喜欢的omega？”
    林曜差点被喝了一半的牛奶噎死。
    他十分冷静地咽下去，摇头说：“没。”
    林含追问道：“为什么没有？你喜欢什么样的？”
    昨晚刚想清楚自己的取向，林曜有点难以直视这个问题，含糊其辞道：“聪明的。”
    裴一忠点点头，肯定道：“不错，不看脸，智性恋，不愧我儿子。”
    “聪明的。”林含琢磨这个词汇，“你和星忱不是并列第一么，谁聪明得过你俩？”
    林曜缓慢地眨了下眼：“啊，好像是吧。”
    “那.......”林含欲言又止，“不就是谢........”
    再问下去得露馅，林曜赶紧咽下最后一口早餐，拎着书包就走：“今天拍结业照，我走了，要迟到了。”
    原本其实根本不用去那么早，林曜到的时候，班上的同学正在拿着t恤到处要签名。
    同班一姑娘跑到跟前，低声问：“你看到谢星忱没？”
    林曜摇了摇头：“怎么了？”
    “我打算今天跟他告白。”对方表情看上去有点紧张，不自在地整理着衣服裙摆，“在学校最后两天了，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你觉得我这身怎么样？”
    林曜认真地看了几秒钟，视线定格在红格子短裙上：“他不喜欢红色。”
    对方低头，跟着看过去：“啊，那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林曜脱口而出，又陷入沉思，这四舍五入也算情敌吧，为什么要给情敌支招。
    “好，那我赶紧回家换一套。”对方表情十分感激，又把准备的礼物和信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买了游戏手柄，写了告白信，还摘了第二颗纽扣，还有什么建议？”
    林曜匪夷所思：“为什么要摘纽扣？”
    “毕业季第二颗纽扣，是定情信物，表达我喜欢你的意思，这都不知道。”对方正在说着，目光落在后方，赶紧转身就跑，“我先回去换衣服，谢谢你。”
    林曜回过头，就看到谢星忱从后门进来。
    因为要拍照，周围的同学都穿了自己觉得最得体的私服，就他们俩没换校服，原本是平日里最普通的穿搭，在今天倒是成了特别的情侣款。
    “你没换啊。”林曜笑道。
    “没。”谢星忱看到他身上同款的制服，也笑了下，“真有默契。”
    贺离闹闹嚷嚷进来，拿着相机对准他们俩，皱眉道：“怎么还穿校服！穿几年还没穿够吗？太敷衍了。”
    “你今天倒是打扮得像模像样。”林曜夸奖他。
    “那是，毕竟若干年后再翻看照片，丑衣服让人记一辈子。”贺离昂首挺胸道，“我，贺离，势必要成为毕业照上最靓丽的风景线。”
    “你要是把头发染成粉的，最显眼。”程博言进门，开口建议。
    “滚，你才显眼包。”贺离愤怒回击。
    程博言伸手揉他的卷毛，摸狗似的手法，感叹说：“今天倒是变聪明了一点，都能听出嘲讽了。”
    贺离扒拉着他的手，嚷嚷道：“别碰我的发型，程博言！！！你再摸！！！”
    谢星忱在旁边，慢悠悠提醒道：“某些人再毒舌以后讨不到老婆。”
    “给你弄回去了，没乱。”程博言伸手替炸毛小狗整理，“好了，不生气，去拍合照了。”
    贺离气鼓鼓走在前面，怎么哄都哄不好，结果在毕业照上，因为表情管理无法迅速切换，变成了僵硬的假笑男孩。
    未来每一次看到这张照片，他都只想一刀杀了程博言。
    林曜的表情也十分微妙，刚站好位置，就看到方才的女生非常火速地换了条蓝色裙子过来，执行力强到了极点。
    拍完合照后，女生直奔着谢星忱而来，他只能贴心让开。
    “告白哎。”贺离凑过去咬耳朵，八卦道，“我今天看到你抽屉里也好几封情书，谁送的？”
    “是吗？没注意看。”林曜的目光完全在对面，看见女生拿出了礼物和纽扣。
    林曜抬手，手指落在自己的衬衫上，下意识就把自己的第二颗纽扣也拽了下来。
    有点硬的材质，硌着掌心。
    看到谢星忱没收，女孩转身离开，大概是婉拒了对方，一颗飘飘荡荡的心又落了下来。
    “忱哥。”林曜把纽扣在手里滚来滚去，开口叫他的名字，“过来拍照。”
    谢星忱转头看向他，只停了一秒，就大步朝着他跑过来，解释说：“来告白的，我拒绝了。”
    “知道。”林曜笑了笑，跟贺离说，“帮我们俩单独拍一张。”
    谢星忱手臂自然地搭上了林曜的肩膀，恍惚间，却总觉得此刻的场景似曾相识，像是在梦里发生过。
    不过梦里的林曜表情看着很是冷淡，眼神里带着厌恶，嘲弄和生气。
    好像下一秒就会把自己推得很远，冷冷出声：“谢星忱，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谢星忱只感觉一瞬间心脏都像是被捏碎了挤在一起，像是今日之后，就是再也不见的分离，莫名难过至极。
    他心里骤然一惊，低下头，却发现林曜正在笑着看向自己：“忱哥，毕业快乐。”
    他的头发在明媚的阳光里变成了金色，眼睛里带着柔和的欢喜，太美好，此刻才更像是恍惚的梦。
    谢星忱回过神来，笑着把他揽入自己的怀里，拍了拍他的脑袋，回应道：“曜曜，毕业快乐。”
    “看镜头啊，要拍啦！笑一笑！！”贺离在前面大声指挥。
    谢星忱的左手垂在林曜左肩，却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很轻地碰了下，掌心里塞进来一颗纽扣。
    林曜直视着正前方，唇角扬起，把这个秘密定格在无声的照片里。
    “忱哥，刚发现，我的纽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