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耄耋老者,踯躅在山林小径间,一条毛发稀疏的老狗,一瘸一拐地跟在身后。
一人一狗缓缓前行,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高耸入云的城堡赫然立于前方。
那是龙堡,天兴人最后的希望,也是整个玄空大陆最后的希望。
玄空五域已尽数沦陷,唯有神族残余还在东域的峡谷禁地苦苦支撑,但被血云抹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龙堡汇聚了玄空大陆所有幸存下来的强者。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他们发现了对付无面怪物的有效办法——突袭怪物的后方,摧毁其母体。一旦母体被毁,无面怪物就会化为黑烬,彻底泯灭。
龙堡的城墙坚固无比,似乎能够抵御血云的侵蚀。那些阴奴组织了多次大规模的攻击,最终都被守军凭借险要地势成功击退。在反击中,他们甚至还摧毁了数十个母体,一时间,周围的血云都暗淡了几分,怪物大军死伤惨重,只能退守百里之外。
老者凝望着远处的龙堡,行至一条小溪旁,他感觉有些累了,缓缓坐下歇息。
他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在记忆中,他似乎一直都在四处行走。
犹记得,当初遇到这条被他唤做“小普”的白狗时,它应该还不满一岁,毛发如雪般纯净,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闪亮的黑宝石,小小的尾巴整天摇来摇去。
如今的小普应该是老普了,牙也掉了,毛也脱了,连眼睛都瞎了,后腿不知何时摔断后再没能痊愈。
但它依然和当初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老人身后,不管要去哪,要走多久多远,它都会始终陪伴,直至生命终结。
老者轻轻抚摸着小普的头,摇着头笑道,“真是条傻狗啊。”
他抬起头,看见旁边石头上坐着一个扎着总角的男童,便笑眯眯地问道,“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男童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衣裤,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似乎没有听见老者的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者眯着眼,凝视着天空中那抹淡淡的血色,心中一片空静。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为什么要到处行走,除了小普之外,他也记不起曾经见过的任何人、任何事。
奇怪的是,尽管他只是个普通人,但不管是经过血云之地,还是一些难民聚集之所,乃至无数的城市、废墟、荒野、平原、崇山、峻岭,都没有任何人会去留意他。即使遇上那些无面怪物,对方似乎也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任由他安然离去。
如今,老者觉得很累很倦,只想好好睡一觉,这应该是最后一觉了。他心里正想着,却发现旁边的小普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你这家伙,走得比我还快。”老者笑了一下,闭上眼睛靠在石头上,心中喃喃自语,“我已斩断所有的因果,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到底是什么?”
他的指尖感受到小普离世后的冰凉,心中恍然,“不对,还有小普,我心中还有外物。”
老者合上双眼,放空一切,甚至连那句常常挂在心头的“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也忘却了。他的呼吸渐渐停止,嘴角却浮现出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红衣男孩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悲伤,他对着老者尸体所在的地方,轻轻说道,“疯丫头,这次他也失败了。”
一个青衣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溪边,她的额头上印着一轮血月。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神色也是黯然。
然而,当一缕淡淡的白光从老者体内一闪而逝时,她眼睛一亮,对红衣男孩笑着说了一声,“未必!”
龙堡,天兴生灵最后的净土。
无数势力汇聚于此,放下了往日的勾心斗角,难得众志成城地对抗着血云之敌。
除了联手抗敌,众势力还共同创建了一所学院,培养一切可造之材。这里不问出身,不论血脉,只看重资质和潜力。
各种小型武坊也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大街小巷。这些武坊或收费低廉,或免费传授,武技心法也不再藏私。因此,很快就涌现出了一批批少年天才。
在一间不起眼的小武坊里,一个少年正在专心致志地练刀,一板一眼,丝丝入扣。他的刀法如行云流水,毫不凝滞,仿佛他与刀已经合为一体。
少年练完刀后,来到院里的角落,捧起水壶解渴。一个扎着总角的红衣男孩走到他的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男孩,笑着说,“我不知道,好像他们都叫我无名。”
“你脊背上的疼痛好了吗?”男孩盯着少年,似乎想从中看出些特别之处。
“我不记得了,也许痛过吧。”少年挠了下头,他的眼睛非常清澈,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撒谎。
男孩皱了皱眉,追问道,“你什么都不记得?”
“是啊,我很容易遗忘,什么都记不下来。”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的刀法和修为呢?”红衣男孩不甘心地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啊。”无名少年想了想,“好像学会后就一直在我身体里,其实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无名,该修炼真气了。”武坊的师父从房间里走出来喊道。
少年抱歉地对男孩笑了一下,然后向房间跑去。
红衣男孩蹙着眉头,若有所思。一个青衣女孩来到他身边,“怎么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能修炼习武,这也太没道理了吧?”红衣男孩愤愤地说。
“是吗?”女孩浅浅地笑了一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