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师。”
步入厅堂后,洛珩俯身作揖,朝着萧正亮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跟在他身旁的沐卿绾,也向萧正亮福了福。
这礼,却是叶婉儿平时教过少女的。
少女一直记在心中,从未忘过。
“好,好!”
端坐在座椅中的萧正亮抚了抚长须,面上露出些许笑意。
他顿了顿,道。
“无需多礼,坐。”
“来人,上茶!”
萧正亮的态度,多少有些端着。
不过,作为朝堂第一人,大楚如今权势最大的文官之首,他这般摆姿态,倒也无人能说什么。
毕竟他的地位摆在这里。
哪怕洛珩再才名远播,和萧正亮这等大佬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当初苏云轩来太师府的时候,不也这般待遇么?
老实说,初次面见萧正亮,能得他一句“坐、上茶”,已是很难得的了。
洛珩道谢一声,先是替少女拉开椅子,等她入座后,也才坐了下来。
萧正亮目睹了这一幕,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洛子玉……和他想象的多少有点不一样。
似乎过于在意儿女私情了。
至少,萧正亮对洛珩的第一印象,远不如苏云轩。
“明年春闱虽说还有一段时间,子玉你诗词文章也颇有功底,但还是不能大意,等安定下来后,你就好好温书学习吧。”
萧正亮抚须淡淡说道。
因为第一印象的缘故,使得他原本有些话也懒得说出口了。
这洛子玉,让他有点失望。
那就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以观日后吧!
“太师之言学生谨记,不过……”
洛珩欠身回道。
虽然他还没拜入萧正亮门下,但作为读书人,在萧正亮面前自称一句学生倒也并不过分。
“不过什么?”
萧正亮皱了皱眉。
至死至终,他的眼中只有洛珩一人,相反沐卿绾这个认下的义女,他却根本不重视。
无他。
若非为了对付勋贵,且又算酬赏洛珩在林溪的功劳,他根本不可能认一个勋贵之女做义女。
“太师,学生不打算参加春闱了。”
洛珩恭敬的回道。
此言一出,萧正亮抚须的动作顿时为之一顿。
他的老脸上,不由升起一丝怒意。
砰!
萧正亮一拍案几,沉下了脸。
“胡闹!”
虽然他对洛珩的第一印象,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惊艳,却也不代表他就真觉得洛珩是浪的虚名之辈。
说到底,他心中还对洛珩抱有期望。
本还想着这个少年好好的读书学习,未来金榜题名了,也能步入官场,有一番作为。
但谁知……
萧正亮很是恼怒。
堂堂一个读书人,怎能说出不参加春闱这等话来?
这不是胡闹又是什么?
“太师,请听学生一言。”
看到萧正亮神色不悦,洛珩并未慌张,反而笑了笑,说道。
萧正亮皱起眉头,凝视了洛珩几眼。
“说!”
“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说辞!”
金榜题名是大楚读书人心目中最至高无上的心愿之一。
天底下就没有读书人不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的。
洛珩刚刚那不参加春闱的话,对于萧正亮这等正统文人来讲,已有大逆不道的嫌疑了。
他调查过洛珩。
知道洛珩的养父,已亡故三年了。
因此,洛珩并不存在什么需要守孝之类的借口。
他倒是想听听,洛珩能说出什么话来。
“太师,卿绾是勋贵出身,我已娶卿绾为妻。”
洛珩微微一笑,说道。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脑的,但萧正亮却听懂了。
他面上露出一丝愕然神色,随后沉默了下来。
这会他才猛然省悟过来,洛珩娶了他这个认了的义女后,身上必不可免地会背上勋贵身份。
于读书人而言……“血统”就不纯了啊。
倒不是萧正亮当初答应洛珩之请考虑欠佳。
而是……他那时候他压过没太过重视洛珩,至少远没有对苏云轩那般重视。
所以难免就疏忽了这一点。
一个“血统”不纯的读书人,就算未来步入了朝堂,他天然也没法和纯正读书人那般融入文官群体了。
这是为官的一个大忌,萧正亮岂能不懂?
或许有人会说,沐卿绾和武威侯夫妇并不亲。
但,再怎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做不了假。
可能萧正亮活着的时候,没人会说什么。
但十年后,二十年后呢?
谁又能保证这其中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要知道,人的立场……是很容易变的。
说不准到时候,习惯了勋贵女婿身份的洛珩,立场就变了呢?
又有哪个文官敢保证洛珩永远会站他们文官集团的利益?
萧正亮沉默了好久,时不时拿眼看一下洛珩。
但最终,那句你可休妻另娶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他的老脸上,浮现出少许遗憾的神色。
一个好苗子就因为娶错人,前途就这么毁了。
儿女私情,误人也!
读书人,就该“身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才是。
又岂能为儿女私情所羁绊住?
这洛子玉……不成大器哉!
“太师,我虽绝了科举之路,却也不是不能为太师分忧。”
就在这时,洛珩的声音幽幽响起。
心中还带着些许遗憾的萧正亮,不由挑了挑眉。
“哦?”
怎的?
这洛子玉还想在他面前自荐,入太师府当幕僚不成?
若洛子玉真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老夫当初看重你,无非是因为你举业方面,前途无量罢了。
真论身份,区区一个举人,还不足以当他太师府的幕僚。
萧正亮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对于洛珩也生出了淡淡的嫌恶。
这是个不懂进退,不识分寸家伙。
不如苏云轩多矣!
萧正亮心下如是评价道。
想着,他也懒得多听洛珩多言,便欲端茶送客。
只是他的手才刚刚碰到茶盏,却听洛珩的声音又一次传入他耳中。
“大楚如今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
“太师有心扶大厦之将倾,然内有勋贵作梗,外有武夫作伥。”
“朝堂上下虽多以太师马首是瞻,但太师和诸贤,却始终拿勋贵、武夫奈何不得。”
“太师可知这是为何?”
萧正亮手上的动作为之一顿,刚碰到茶盏,便又收了回来。
他回过头,凝眸看向洛珩。
“试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