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衙偏厅。
洛珩端坐座椅中品着香茗。
面前的张烈保持着弯腰俯身抱拳动作。
洛珩没让他起身,他不敢擅自直起身。
别看这张烈似乎在秦安的宽慰下,觉得洛珩拿不了他怎样。
但,真当他单独面对洛珩时。
洛珩身上那近乎可怕的威压,让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又消散了。
此刻他忐忑无比,一颗心七上八下。
同时洛珩迟迟不让他起身,又使得他觉得被羞辱了,心下又羞又恼。
“你可知罪?”
洛珩轻啜一口香茗后,放下茶盏,抬眸瞥了张烈一眼,道。
张烈身形一颤。
但他也知道,都督驾临,他这个成都府卫指挥使,却不在署衙,反而跑去青楼鬼混,确实是玩忽职守,辩无可辩。
当即,张烈一咬牙,躬身回道。
“属下玩忽职守,懈怠公务,请都督责罚。”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洛珩若真要治他玩忽职守的罪责,那就治呗。
反正他是勋贵出身,这点罪名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影响不了他,更别说想要动他了。
念及此,张烈忽觉底气满满,心中的忐忑竟也消散了几分。
“很好,你既已承认罪名……青龙,收了他官印,押入诏狱待审。”
洛珩闻言,嘴角微微勾起,道。
声音落下,青龙便已从外间走了进来。
张烈目瞪口呆,愕然不已,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我什么时候承认罪名了?
我不就是玩忽职守……
艹,搞半天,敢情你就是等着我自己说出来啊?
妈的,不带这样玩的。
张烈反应过来后,又惊又怒。
他刚想开口替自己争辩,青龙却已走到他身边,手掌落在他肩头。
张烈顿觉身体一僵。
紧接着,一脸“阴恻恻”笑容的青龙,自他腰间荷包内搜走了卫指挥使官印。
张烈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若他是后世之人的话,一定会朝洛珩骂一句。
你他妈不按套路出牌。
像这种上司责问下属是否知罪,下属云属下有罪之类的例子,在官场上数不胜数。
但,从来没有说上官会因此给属下定罪,多是敲打一番便收手。
这才是官场正常套路。
你洛珩却……
一时间,张烈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张指挥,走吧。”
青龙推了他一把。
张烈踉跄着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出了数步。
自始至终,这个纨绔子弟,连丁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甚至……都没能彻底反应过来。
……
片刻后。
青龙重新回到偏厅。
“都督,张烈已带入暗阁,属下安排了人看着他。”
青龙走至洛珩面前,抱拳道。
“嗯。”
洛珩点点头。
青龙办事,他自是放心的。
这是绣衣卫的顶梁柱,若连他都无法放心,那绣衣卫也就无可用之人了。
“都督,秦安、巴天阳两人……”
青龙凝声问道。
洛珩闻言,略一沉吟。
“按计划行事,将他们带来吧。”
青龙心领神会,转身而去。
署衙外。
秦安、巴天阳二人,面色已恢复正常。
先前他们虽被无名番子给小觑了,让他们隐有种被羞辱了的感觉。
但,这两个老头终究是曾经的江湖前辈,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
此刻,他们心境已经恢复平静。
民不与官斗。
在官字面前,任你江湖高手,又能如何?
江湖高手若真如世人想象的那般厉害,他们俩个也不可能投身番阳伯府,寻求庇佑了。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们斗不过官,或者说权贵嘛。
而绣衣卫,毫无疑问是不折不扣的“官”。
“秦兄,你说……咱们的算计能不能成功?”
等了片刻,始终不见张烈出来,巴天阳似有些按捺不住,小声朝身边的秦安问道。
秦安武功虽与他在伯仲之间,但江湖资历要比他更老一些。
他一向视秦安为兄。
“嘘,巴老弟,慎言。”
秦安闻言,眉头一皱,低声喝道。
顿了顿,他才小声说了句。
“咱们能有什么算计?咱们说的都是大实话,若二公子真因此……那也和咱们无关,想必府中的老太太,也责怪不到咱们头上。”
听到这话,巴天阳面上泛起心领神会的笑容。
没错,咱们又没蛊惑二公子,说的都是些实话。
二公子是勋贵出身不假吧?
勋贵有不败金身也不假吧?
但若二公子,真以此拿来当倚仗,惹怒了洛珩这个绣衣都督,因此被罢官……甚至丢了性命。
那也是绣衣都督嚣张跋扈,不给勋贵情面,与他们何干?
府中老太太就算再宠爱二公子,也怪罪不到他们头上。
嗯,二公子最好就此被罢官,不,还是被洛珩杀了最好。
这样,番阳伯府才能恢复正常,也无人再与大公子争爵位了。
作为利益已经和番阳伯府捆绑得极深的供奉。
不管是秦安,还是巴天阳,自然都希望才能更为出众的大公子张煦继承爵位。
可惜,番阳伯府有个偏心老太太在。
大公子张煦地位岌岌可危,眼见就要重现当年沐沂以非嫡长子身份继承武威侯之事。
内心偏向张煦的秦安、巴天阳,也只好出此下策。
借绣衣卫之刀,除掉张烈这个伯府隐患。
说起来,这两个老东西,对于番阳伯府倒也是丹心一片。
俩人正自嘀咕间。
先前那冷面番子,再次走了出来。
“都督让你们进去。”
“随我来吧。”
他冷冷地说了一句,便转身又进了署衙。
秦安、巴天阳俩人愣了一下。
这洛珩好端端的怎么又要见他们?
来不及多想,俩人便迈步跟上了冷面番子,朝署衙里端走去。
不一会,抵达偏厅。
“进去吧,都督在里面。”
冷面番子撂下一句话后,便不理会秦安、巴天阳二人,自顾自地肃立一旁,把守起大门。
秦安、巴天阳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偏厅。
“番阳伯府家奴秦安、巴天阳,叩见绣衣都督。”
走入厅内,不及细看坐在椅中的洛珩,俩人便俯身拜倒下来。
他们行的是大礼。
没办法,他们虽然是番阳伯府的供奉。
但供奉这玩意,听着高大上,说到底……其实还是权贵的家奴。
只是相比起普通家奴,自主性更高,也更有话语权罢了。
面对洛珩这样手握大权的绣衣都督,连他们主子张烈都要行礼,更遑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