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轩站在洛府外，打量着这座原本属于皇家的府邸。
    宽约丈许的四开间大门，肃穆、庄严，给人一种“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
    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更是给这座府邸平添了几分威严气息。
    如今的洛珩虽未封侯，但深得保德帝器重，俨然一副朝廷新贵的模样，他的府邸倒也勉强能称一句“侯门”。
    灿烂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射在门楣匾额上。
    使得“洛府”两个鎏金大字，愈发熠熠生辉。
    苏云轩的表情略有些复杂。
    犹记得数月前，洛珩和他还是一类人，一样的身份。
    都是清贵的士林才子。
    虽才名远播，但实则与权贵差之甚远。
    但如今，才短短几个月。
    洛珩已摇身一变，成了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权贵！
    苏云轩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或许既有羡慕，也有酸涩吧。
    收拾了下心情后，苏云轩迈步踏上阶梯，走至紧闭的大门处。
    门上悬着两个黄铜门环，被擦得澄亮。
    苏云轩提起门环，轻轻敲击了下，便放了下来。
    不一会边侧的角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探出门子的脸蛋。
    “劳烦向贵主通禀一声，就说故人苏云轩前来拜访。”
    苏云轩抬眸看向门子，神色淡淡的说道。
    那门子见苏云轩气宇轩昂，极是不凡，心下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巴巴地跑去通禀了。
    苏云轩也不急，就静静地站在大门处，耐心等待着。
    片刻后。
    原本紧闭的大门，忽地缓缓被打开。
    洛珩的身影，跃入苏云轩眼帘。
    “云轩兄来访，有失远迎，恕罪！”
    洛珩一袭略显素雅的云锦袍，头戴翼善冠，缓步走来。
    苏云轩扫了一眼，发现除了洛珩外，尚有穿着管家服饰的厉千绝，以及一众家奴。
    倒都是故人。
    他心下自嘲一笑。
    不过对于洛珩这般重视他，还是颇有些感动。
    毕竟，如今洛珩的身份不一般，而他苏云轩却依旧只是白身。
    能让堂堂绣衣都督亲自出门相迎，这样的礼遇可不是谁都有的。
    “子玉，一别多日，君风采更胜往昔，着实羡煞人也。”
    苏云轩到底是苏云轩，心下微微波澜后，很快便恢复平静，面上露出从容淡定的笑容。
    洛子玉虽今非昔比，但我苏云轩亦不差。
    “云轩兄说笑了，如今洛珩已是在世俗红尘中打滚的凡夫俗子，何言风采？”
    “倒是云轩兄，才名满京华，却依旧清贵如初，非是我这种俗人可比。”
    洛珩面带笑容，朗声道。
    苏云轩闻言，面上抹过一丝苦笑。
    “清贵又有何用？救不得家国，救不得苍生，到底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见苏云轩似话中有话，洛珩收敛起笑容。
    “此处非说话之地，云轩兄，请。”
    苏云轩点点头，倒也没客气，迈步便跨入了大门。
    不片刻。
    洛珩带着苏云轩进了前院【清芷斋】。
    此处乃洛府正堂，专用于会客。
    原先府邸在皇室手中时，自不叫这个名儿。
    洛珩入住后，将本来的【福禄堂】，改成了【清芷斋】。
    取“此心冀可缓，清芷在沅湘”之意。
    【清芷斋】内那些原有的奢华陈设，如今也一一被移走了，换成更合洛珩口味的清贵、典雅之物。
    “子玉果然是子玉，未进府前，我还以为你府中会富丽堂皇，奢华无比呢。”
    “谁想……”
    苏云轩打量了一下房内陈设，面上露出赞许神色。
    他很清楚这座府邸原本是皇家产业。
    皇家的东西嘛。
    富、贵已极，或许还会庄严、大气。
    但，与读书人心中的雅，却是格格不入。
    苏云轩还以为洛珩会沉醉于富贵之中，没想到……他依旧还保持着读书人的品味。
    极好，极好也！
    落座后，有侍女替洛珩与苏云轩奉上香茗。
    苏云轩轻啜一口，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好茶！”
    “香如兰桂，沁人心脾，此茶莫非是云山雨雾？”
    他爱好不多，唯好书、剑、茶。
    只不过苏云轩一向囊中羞涩，品不起好茶。
    “云轩兄好见识，此乃雨前云山。”
    洛珩微微一笑，道。
    听到这话，苏云轩哪还不知道这定是保德帝赏赐给洛珩的贡品云山雨雾？
    他心中不由微微有些嫉妒。
    老实说，洛珩的大宅子，官位什么的，他都不嫉妒。
    但唯独……这贡品云山雨雾，却让他心下酸得很。
    他知道就算他日后金榜题名，步入朝堂……甚至当上高官。
    保德帝对他，也未必会如对待洛珩那般亲近。
    近臣和普通臣子，终究是有区别的。
    微微摇了摇头后，苏云轩将心中酸涩压下，抬眸看向洛珩。
    “子玉，我今日却是代萧太师而来，有话转告。”
    洛珩闻言点了点头。
    他本就清楚，苏云轩不可能轻易拜访，多半是奉了萧正亮之命，才贸然登门，故而倒也不觉意外。
    “君请言之。”
    “太师言，子玉可还记得初心？莫非真要当那媚上佞臣？”
    苏云轩斟酌了一下措辞，沉声道。
    他并没有把萧正亮的原话直接转达，那样也太……不把洛珩放在眼里了。
    毕竟，萧正亮的原话，可是带着训斥的味道。
    有种上司训斥下属的意思。
    但问题是，洛珩可不是萧正亮的下属。
    虽然按品级，萧正亮高过洛珩不少。
    洛珩缓缓收起笑容，抬眸看了苏云轩一眼。
    “请云轩兄回复萧太师。”
    “萧太师所言的初心，洛某从不敢忘，这几日萧太师当能看到。”
    “只不过……如今洛某身为绣衣都督，却是不好再与朝臣有牵扯。”
    他最初确实是想走萧正亮的路子，来对抗主角团。
    但自从获得《坐忘仙经》后，这条路就已被他放弃。
    当初拜访萧正亮，也纯属是把萧正亮当成搭上东宫的跳板而已。
    若萧正亮想以此来将他视为门下鹰犬，却是打错主意了。
    萧正亮，冢中枯骨也。
    就算没有了项炎这个大敌，他早晚也会栽跟头。
    别的不说。
    单单面前的苏云轩，就是日后背刺萧正亮的第一人。
    洛珩又怎会再和萧正亮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