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仁帝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而复活的。
    他明明都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尸骨都烂了。
    居然还能重活一世，甚至还带着生前的记忆！
    如此神奇而又诡异的手段。
    让永仁帝感到惊叹。
    但能重活一世，自然是最好的。
    说句不好听的。
    他就还没感到活够！
    当初他驾崩于泰景殿，临终前的那一瞬间，依稀听到了项深，说了句诸皇子一个不留的话。
    这让永仁帝死前带着巨大的愤怒和惊恐。
    项深便是后来的保德帝。
    此子向来心狠手辣，心思深沉，是个酷烈暴虐之人。
    永仁帝无子，早年从宗室支脉中，挑选了几个年幼的宗室子弟，养在膝下充作皇子。
    在诸多养子中，永仁帝最喜欢的其实是三子项洋。
    项洋好儒道，文才出众，性格温润如玉，有翩翩君子之风。
    彼时的永仁帝，曾一度想过要传往给三字项洋。
    但可惜，项深这个阴狠逆子，居然不动声色的掌控了绣衣卫。
    有绣衣卫充作其爪牙，诸皇子自然不是项深对手。
    眼见项深羽翼已丰，永仁帝无奈之下也只好将项深立为储君。
    并一再让项深保证要有爱手足。
    项深当时一口应了下来，还当场立了誓言。
    只是谁能想到，他这才刚刚要咽气，项深那边就迫不及待地对他的“兄弟”们下手了。
    复活后的永仁帝打听了一下。
    得知项深登基那一天，京中发生了“叛乱”。
    虽然“叛乱”最终被绣衣卫给镇压了，但永仁朝的几个皇子，却尽皆死在这场“叛乱”中，无一幸免。
    永仁帝深恨。
    一想到孝顺、乖巧的三子项洋，就这么惨死在自己“皇弟”手中。
    饶是他两世为人，心中依旧忍不住怒火中烧。
    好在逆子项深杀戮过甚，也遭到了报应。
    深爱的发妻，与其阴阳永隔。
    临到老来，膝下诸子亦翻版了当年他在位时的“七子夺嫡”。
    不，甚至要比“七子夺嫡”时更为惨烈。
    至少他养的几个皇子，除了项深外，没有一个敢忤逆他，更别说什么发起宫变了。
    永仁帝对此大感快意。
    不过，如今项深的几个儿子，死的死，逃得逃。
    唯一的嫡子项煜，更是已经登基，皇位稳固。
    这让永仁帝感到很不爽。
    他决定夺回皇位！
    这才有了他幕后拉拢朝中文武的一幕。
    只是，他虽是先帝复生。
    但距离他在位时，已然过了二十多年。
    满朝文武也不可能因为他是先帝，就无条件效忠他。
    更遑论，大多数文武对于他的身份都还将信将疑，或者说压根就觉得他是冒牌货。
    对此，永仁帝倒是能理解。
    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听着也太荒诞了些。
    脑中各种思绪快速闪过后。
    永仁帝已经换上了温和的表情，弯腰扶起罗佐。
    “卿乃大才，当年卿父罗城乃朕之巩固之臣，朕至今还记得汝父音容笑貌，每每思及皆唏嘘不已。”
    “所以卿当效仿令尊，遇难而上，坚韧不挠。”
    “眼下形势虽不利了些，但朕得上苍垂青，死而复生，足以证明天命在朕，卿当振作，待朕重新临朝后，自有重用卿的一天。”
    永仁帝极擅长画饼。
    三言两语间，就让罗佐这个阴狠之人都感动得无以复加。
    忙大声立誓，必报效君恩云云。
    永仁帝面带微笑，频频点头，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极度危险的精芒。
    ……
    南镇抚司衙门。
    青龙匆匆而入，走进署衙正堂。
    “都督，鹰四联系不上了，属下怀疑鹰四可能出了意外。”
    青龙表情凝重，抱拳朝洛珩一礼。
    鹰四。
    鹰部天字号第四密谍。
    像这种级别的密谍，基本上都被历代青龙，安插到朝堂重臣，或者边疆大将身边充当耳目，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一代的鹰四。
    属于子承父业。
    其父退隐后，便由其接任了鹰四的番号。
    青龙还记得他刚刚继承青龙之位后，那鹰四就被安插到了彼时尚未为官，但在士林中却已经名声大噪的才子罗佐身边。
    按道理，区区一个士林才子，还不至于让绣衣卫如此大动干戈。
    但彼时初继位的青龙却很有远见。
    他通过士林中的风评、口碑等等，判断出罗佐不是个省油的灯。
    以此人的才名，金榜题名是早晚的事情。
    这意味着，罗佐日后必然会为官，甚至还会是高官。
    故此青龙才力排众议，将刚继承鹰四番号的新一代鹰四安插到了罗佐身边。
    “鹰四？可是捕骡人？”
    洛珩闻言微微沉吟，问道。
    他看过绣衣内部卷宗，自然知道绣衣卫的每一个密谍，皆有其特殊代号。
    鹰四这样的称呼，基本只限于知道内情的高层。
    其他同级别的密谍之间，彼此联系基本都是以代号相称。
    而鹰四，因为被安插在罗佐身边，故代号捕骡人。
    这跟潜伏在镇北军中的鹰一被称作“射雁者”，是一个道理。
    “正是捕骡人！”
    青龙道。
    洛侯皱了皱眉。
    “罗佐此贼，乃本督引出幕后主使的关键，捕骡人联系不上，会影响本督的全盘部署。”
    “青龙，调缇骑秘密寻找捕骡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罗佐这样的高官身边，是不可能被大量安插耳目的。
    一是不现实，二是朝堂高官往往都是人杰，寻常密谍很难瞒得过他们。
    当初正是因为知道罗佐身边有捕骡人的存在，洛珩才敢定下以罗佐充当诱饵的策略。
    但如今，随着捕骡人的失踪，却让他的计划隐隐有破产的迹象。
    “是，都督！”
    青龙抱拳应诺。
    躬身一礼后转身而去。
    鹰部一向都是青龙一脉的嫡系。
    这种事情，他不可能假手他人。
    必须要亲自带队寻找到鹰四才是。
    见青龙已经远去。
    洛珩微微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大楚，却又因为一个不明身份的幕后主使，再次变得风雨飘摇。
    有时候洛珩都觉得，大楚是不是得罪过上苍。
    以至于这个前期国力强盛无比的王朝，立国仅仅百多年，就俨然成了王朝末世。
    但偏偏，大楚的历代君王，都还不能算昏庸。
    哪怕保德帝摆烂这么多年，早年也是个雄才伟略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