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客院落,徵宫的侍女将锦盒放到宫絮羽面前,“絮语小姐,这是徵公子让奴婢拿给您的。”
宫絮羽垂眸盯着锦盒,徐徐打开后一朵出云重莲出现在眼前,“徵公子可还有说什么?”
侍女垂下头答道,“徵公子说感谢您的相助,这朵出云重莲是答应您的条件,自此以后……两清。”
宫絮羽唇边落下清冷的笑,挣扎的情绪在眸中若隐若现,还不等她回话,身旁的侍女栀夏怒道,“两清?天下谁人不知我们小姐已经是徵宫随侍了,这女子的名声,徵公子要怎么两清?”
徵宫侍女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垂头听着栀夏的数落。
伤感落在宫絮羽眉间,她抬手打断道,“回去告诉徵公子,他不让我进徵宫,我们旁系也绝不会让他的心上人坐上徵宫夫人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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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和宫远徵走到编花绳的摊位前,小姑娘将手里的糖葫芦高高抬起,“娘亲,这个哥哥买给我的,你给他们编条花绳吧。”
那妇人眉眼含笑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你呀,真是贪吃。”
她不好意思地对我们笑了笑,“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她很可爱。”宫远徵眉眼柔和下来,小姑娘似乎也不怕他了,她悄悄躲到娘亲身后向宫远徵做了个鬼脸。
“少爷和少夫人是想编花绳吗?情缘花绳,能保爱情美满、夫妻和顺。”
我和宫远徵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常服,那妇人笑道,“两位一看就并非寻常人家,身边没有护卫,定是在这上元节偷偷溜出来的。”
我抬手刚要解释我们并非夫妻,宫远徵兀自拉出红绳说道,“编两条吧,有劳。”
他余光向身旁偷瞄一眼,暗自勾起唇角。
妇人手脚麻利,打量一眼我们的手腕,便知花绳合适的尺寸,“二位要戴新的花绳,可将原本的花绳在我这炭火中燃尽,算是将过往的灾祸了结。”
宫远徵接过我解下的花绳,和他的那条一起落于烧红的炭火中,种种回忆浮现眼前,那些痛苦的过往顷刻便化作了灰烬,他将我的手拢于掌心,悄悄收紧。
花绳结到一半,我开口拦住了妇人,“等一下。”
“阿徵,把你的短刀给我。”
宫远徵不知我要做何,但还是解下腰间的短刀递给我。
妇人见我抬起发丝,斩断少许,心下便知晓了我的用意。
她没有立即接过那缕青丝,反而认真地打量了一眼我和宫远徵,半晌眸中流露出些许触动。
“夫人可想好了?一缕青丝一缕魂,传说女子的青丝可为心爱之人抵挡灾祸,但倘若被辜负,烧掉了这花绳,你会陷入万劫不复的。”
宫远徵闻言一怔,他平时极少出宫门,并不知晓这些坊间的传闻,我也是在随宫尚角斡旋江湖时偶然得知的。
他当即拿过我手里的短刀,将自己的发丝也斩断了少许,递了过去,“那编在一起吧,我此生定不负她。”
双手趴在桌边的小姑娘探出脑袋,唇角还挂着少许糖渍,“娘亲,夫子说夫妻结发,白头偕老,那哥哥和姐姐是不是可以永远不分离了?”
妇人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没错,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宫远徵闻言耳尖泛红,紧牵着我的手沁出薄汗,他向小姑娘眨了眨眼,而后蹲下身说道,“以后只要我出宫门……”
意识到说错了话,他立即改口道,“以后我若再来这条街上,还请你吃冰糖葫芦。”
小姑娘一听蹙起眉头,“不,哥哥,我夏天就不想吃冰糖葫芦了,我想吃李伯伯卖的冰软酪。”
宫远徵轻笑一声,“行,你把想吃的都告诉我,我给你买。”
狡黠的笑意浮现在小姑娘眼中,她抬起头望向我,“哥哥是想让我把这条街上好吃的东西都告诉你,便于买给姐姐吧?”
被识破心思的宫远徵羞涩地摸了摸后颈,“才不是,是我想吃!”
小姑娘指了指他手里的冰糖葫芦,“这是姐姐吃的,你一口也没吃,你根本不喜欢吃甜的,骗人!”
我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模样忽而对以后的日子有了些许期待,但想起先前与长老院的约定令我眉间涌上些许怅然。
我和宫远徵的亲事似乎成了遥不可及的念想,能守在彼此身边已该知足。
街上的舞龙舞狮浩浩荡荡而来,行人避让,拥挤的人群再次袭来,人声鼎沸。
宫远徵起身接过妇人编好的花绳,刚要转身替我系上,便听小姑娘喊道,“哥哥,姐姐往那边去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宫远徵望见了人流中我的背影,他向妇人道谢后急忙追着我的身影向前走去,但街上人流如织,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些人群。
“冷商!”
被人潮推动着向前,他始终无法追上。
一路跟着背影走进一条小巷,街边的落叶被冷风吹起,没有了花灯的光亮,见她一路疾行,借着月色,宫远徵觉察到异样。
冰糖葫芦从他指间掉落,跌进尘土里,宫远徵指尖抚上腰间的佩刀,眸光冷沉下来,“冷商呢?你是谁?”
“徵公子好眼力。”那人与我着装无异,回眸时容貌竟也有七八分相似。
宫远徵一心寻我,无心与她纠缠,就在他转身要走时街头巷尾出现了数名杀手,皆身着夜行衣,刀光在月色下森冷一片。
宫远徵提起刀,“不想死就别挡路。”
我被涌动的人群挤到街中央,四处寻宫远徵的身影时见他向前走去,刚要追上去,一把刀忽然抵在腰间,“别说话。”
眼睁睁看着宫远徵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我内心焦急不已,“你想干什么?”
“商二小姐,有人买你的命!”狠戾的冷笑浮现于斗笠下,我指尖悄悄将袖口里的暗器攥牢。
那是在宫尚角嘱咐后我事先备下的,毕竟前段时间的刺客还尚未寻到。
“他们答应给你的,我出双倍。”我冷静周旋。
“我已答应雇主,再收二小姐的钱有违江湖道义。”他冷笑道,“二小姐只能认命了。”
卖花灯的商贩正推着车子走来,腰间的刀尖靠近,我蹙眉低吼道,“等等!”
“冤有头债有主,我总得知道自己死于谁之手吧?”
“雇主未留下身份,对不住了。”
话落花车正好擦过身旁,我瞅准时机利落抓住车栏借力回身,他手中的刀在我手臂划下一道血痕。
暗器从袖口掷出,直入杀手咽喉,一口鲜血仰天喷出。
人群发出惊恐的叫喊,“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