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啊。”陈潇看了眼屏幕，回头笑着道，“清宫剧很容易穿帮，仔细到这种程度，可能还是会有问题。就尽量吧。”
    “咱们这是虚构的故事吧？为什么要做这么真实呀？”
    陈潇思索片刻解释道：
    “额，这跟创作意图有关。我们项目组开会的时候定下一个基调，就是说——观众们看了很多古装剧之后，会想穿越到后宫，给皇上当妃子，觉得这是件锦衣玉食的事情。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我们最底层态度是现实主义的态度，想展现当时封建制度下的后宫。何况让方导来拍恋爱，这不难为他吗？”
    “不过，这是底层的态度，或者说内核而已。表面上还是得爽一点，毕竟要赚钱嘛。”
    刘姐听着有点上头，职业病发作迅速追问道：“那您有什么想表达的东西吗？”
    陈潇说到这里，也有点懒得回答，便笑着道：“刘姐，您采访过不少剧组，应该听过一句话——对文艺创作而言，形象要大于思维。”
    刘姐点点头。
    她听过这句话。
    这是指，文艺作品中的形象所带来的社会意义与思想价值，往往超过创作者主观认知与意图。
    这是因为作品本身能引发观众的多种解读和共鸣，观众的经历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的解读。
    观众对作品形象的解读，往往远超创作者的想法。
    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可陈潇的意思并没有这么简单。
    作为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记者，刘姐也立马理解了陈潇想说的话。
    陈潇用这话回答，一是想告诉她，把世界做得这么真实的目的。越真实，演员就会越带入，对剧本做出二次解读。同时，观众就会越代入故事，代入朝代，做出更多的解读。
    第二，估计是想说……关注观众想法去，别问他了。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她还是别追着问了。
    可还有个问题没问完啊，等会换个人问一嘴吧。
    刘姐笑着道：“谢谢陈导。”
    “客气。”陈潇笑了笑，在偏殿逛了起来。
    刘姐走到方荣旁边，“方导，我打听个问题，咱们这故事是虚构的吧？做太真实会不会让观众误以为这是清代的故事啊？”
    方荣一愣，“开头会写本故事纯属虚构啊。哪个小笨蛋看到这话，还认为是真的，那应该把《水浒传》《西游记》也当真了吧。那请给我介绍一下悟空，我想学七十二变。”
    刘姐笑了出来，“原来这样，好的，谢谢方导。”
    “没事。”方荣摆摆手，回头看向陈潇，“陈导，别逛了，我带你们去看看景仁宫正殿。”
    “好。”陈潇放下花瓶，走了过来。
    方荣带着陈潇三人，离开侧殿，进入正殿。
    正殿里布置得富丽堂皇，头上是两盏雕花的灯笼，地上铺着红黄相间的地毯，紫檀桌上摆着一篮子时新瓜果，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陈潇走到帘子后面，停在一个竖柜前。
    柜面上用冻石、云母和螺钿镶嵌出各种人物、异兽、山石、花木等图案。
    陈潇抬手摸了摸，感叹道：“这柜子好漂亮啊，方导，你从哪弄的？”
    “你轻点，这一套家具400万呢。”
    陈潇迅速抽手，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方荣。
    常喻和刘姐也愣住了。
    特别是刘姐，cpu都有点爆炸。
    400万搞个柜子？你们疯了啊？这才像洗钱啊！
    这这这，还当着我个记者的面直说？
    方荣被三人盯得有点发毛。
    他就想装个逼，至于要吃人的表情吗……
    他拽了拽衣袖，老实交代道：“你们这什么表情？租的啊。我跟首都一家专做仿制明清家具的制造商租的，这套是他们用来做展览的。租了一整套，400万是押金。拍完这个场景就还回去了。”
    闻言，三人松了口气。
    但陈潇还是退远了点。
    400万……把这柜子搬过去，跟他的别墅又不搭，放回老家的话，老登知道价格，能把气得给它劈成鱼竿把手？
    众人又在殿里逛了会。
    刘姐见大家不说话了，走到方荣旁边，试探着问道：“方导，去年九月就确定选角，筹备这么久，大家不急吗？”
    方荣笑了笑，“急啊，但他们急也没用，怎么拍我说了算。”
    刘姐笑着点点头，“不愧是方导，压得住阵。两位真是强强联手啊。我回去就写个稿子，回头发给常秘书，各位看看，如果合适，我再发出去。”
    陈潇说道：“我联系您来，主要是希望能体现导演的话语权，您不用提我，多夸夸方导就行。”
    方荣眉头微皱。
    不对劲啊。
    陈潇虽然从前也让给他机会，像《霸王别姬》的解说机会，但那些机会基本是要干活的。
    这次他专门带个记者过来，还让多夸夸他方荣，少提他本人。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关键就是，干嘛要少提他本人？
    方荣试探着问道：“你前几天还积极接受采访，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陈潇看了眼方荣，又看向刘姐，义正言辞地道：
    “什么叫这次大方？我哪次小气？”
    “方导，你眼界能不能放大一点？宣传你，是为了导演行业，更是为了整个影视圈！”
    “导演负责将剧本转化为视觉作。导演要有话语权才能保证质量和艺术效果。当然，导演的态度与水平，必须达标。”
    “方导在《甄嬛传》中的表现，就是个优秀的标杆！”
    刘姐听着，认真点头。
    陈导说的没错。
    她经常采访剧组，的确，有的公司觉得陈潇不过是一个人，一年能有几部作品？
    导演两部，编剧两部，再加指导一部，就算他干出影分身，再加一部，也就是六部。
    短期内改变不了行业水平，也不会冲垮粗制滥造的影视市场。
    带着这种想法，他们干脆选择躺平，只要别撞上，就无所谓了。
    陈导说的没错。
    就是要树起标杆，卷一卷这捞钱的行业！
    不是陈导卷，而是这就是导演该有的态度与水平！
    方荣脸上挂着微笑。
    心里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回事？
    怎么总感觉要被卖了？
    “刘记者，我跟陈导聊点公司的事情，要不您去跟姜导坐坐？”
    “好，没问题。”刘姐给陈潇打了声招呼，就走出了正殿。
    见她走出去，方荣坐到椅子上，直接问道：“陈导，你到底要干嘛？”
    陈潇笑笑。
    实际上……就是不想去《甄嬛传》的采访。
    采访中，记者肯定会让他分析角色心理，如何想出那些算计。
    这怎么说啊？
    他在娱乐圈被人算计？李部长和张叔听了怕是会一脚踹飞他。
    干脆不解释，让观众自己脑补逻辑好了。要相信他们，他们的逻辑能力一向很强。
    现在多宣传方荣，提高方荣的存在感。到时候他不去，观众也不至于太失望。
    这么想着，陈潇也坐了下来，并看了下旁边的位置，示意常喻也坐。
    随即看向方荣，“当然是想帮您老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