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夏泠怕让顾远舟久等，早早就离开了客栈，去到了昨日与他约定好的地方。
刚到附近，远远就见到一个杵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身影正在朝这边靠近。
修真者有灵力的加持，几乎可以无视那段对普通人来说较为遥远模糊的距离，所以夏泠看到一清二楚。
顾远舟和昨日一样，穿着一身粗布白衣，有些干枯发黄的短发被晨风吹的凌乱。
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溢着一层薄汗，就连唇色都有些发白，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一般羸弱无力。
虽是夏日，但早晨还是带着些许微消退的凉意。他背着晨光，杵着木棍，缓慢的朝前走着。
……可以用狼狈二字来形容。
夏泠脸上的表情微有些凝固，在他看见自己之前，闪身躲到了一旁。
该死，她明知他腿受了伤，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段赴约的距离对他来说会很遥远？
她应该说去他住处找他的。
“……”
夏泠吐了口浊气，安静地靠在转角的巷口，静静等他走到昨日那摊铺处。
【既然自责，那你干嘛不去扶他？】小锦有些不理解。
夏泠沉默了一会，才道：“如果我是他，我不会想要旁人的这点怜悯。”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整整一个时辰，想来也是不愿她看到他这般狼狈的一面。
也是，曾经的天才沦落至此，心中怎会甘心？怎会不屈辱？
不管是对是错，她现在的选择是将那份仅剩的尊严维系下去。
小锦吐槽：【你们人类还真是复杂。】
夏泠笑笑不说话。
过了大概一刻钟，等确定顾远舟已经走到摊铺面前后，夏泠才从巷口走出。
小跑到他面前，故意喘了两口气，“顾师兄，抱歉啊，我来迟了些。”
见她气息不稳的模样，顾远舟眉头微蹙，语气中夹杂着些许并不明显的担忧：“...我再等一天也无妨，你不用这般着急。”
“嘿嘿，我肯定不会让师兄等这么久。”夏泠笑哈哈的，“对了师兄，你这两年都是在这里摆摊卖矿石吗？”
顾远舟微微敛眸，声音带着倦意：“不是，一个月前才到此处。做这些只是为了赚点灵石，换些吃食饱腹罢了。”
修真者到了筑基便可辟谷，但他如今已经不是修士，要想活着得正常进食。
过去的事夏泠不打算详细追问，“那师兄你昨日剩下的原石怎么处理？”那么多他总不可能自己一个人提回去吧？
顾远舟弯下腰，不知按了哪里，面前的石板突然移开，露出了下面放着的一堆原石。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机关。”夏泠一边感叹一边看了一眼那堆原石。
大部分原石身上散发出的光都极其微弱，只有两三个光芒还算不错。
夏泠刚想移开视线，就被一块原石吸引了视线。
和昨天她在这里买的那块一样，巴掌大小，但光泽感却更甚。
“顾师兄，这些原石都是你自己去寻来的吗？”
“从旁人那买来的。”顾远舟：“你若需要，尽管拿去就是了。”
“不用不用，我暂时用不上。”夏泠拿出一个储物袋，将这些原石一一收起递给他，顺带提醒了一下：“师兄，我总感觉那块巴掌大的原石切出来后品质肯定在中品以上，你别轻易卖了哦，最好是切出来看看。”
顾远舟没接：“无需给我，这些都赠与你了。”
夏泠刚想拒绝，就见他补充了句：
“若师妹还当我是师兄的话就别拒绝。”
“那我就收下了。”话都说到这，夏泠还能说啥，只能先接受了。
但有一个问题，她还是必须得问的。
“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音渺宗？”
虽然昨天已经问过了，但他也没给出准确的回答，所以她现在也摸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顾远舟停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但情绪比起昨天稳定了不止一星半点。
只是声音低了些：“……暂时没打算回去。听说我的命牌已经碎了……若有机会，还请师妹转告家父我还活着的消息。”
但见面……还是不必了。
父亲看到他这般模样，只会更加难受吧。
沦落至此，他也无颜面再回到宗门。
“我会的。”夏泠也没劝他，将储物袋放进玄影镯后，拿出一瓶丹药给他：“师兄，这是易容丹，你先服下。一颗丹药的时效是两天，你每隔一日服一颗就好了。”
怕他多想，夏泠解释清楚，“我现在还没想好揭穿温绾种种恶行的万全之策，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让师兄你先隐瞒住身份了。但你放心，三长老那里我会想办法告知的。”
其实主要是怕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他会有危险。
至于三长老……
距离五大宗门大比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各宗门的长老宗主都不会缺席。
到时她请求师尊让她也参加宗门大比自然就有机会接近三长老了。
“嗯。”顾远舟应了一句，接过药瓶倒出一颗丹药服下。
他服完易容丹后容貌变得平平无奇，但脸上的黑纹没办法遮掩，依旧存在。
“师兄，我今日送你去青宁城可好？”
她还有一些灵石，但时间匆忙，暂时只能先让他住在客栈。
等从古云城回去后再看看是否要存点财产买个单独的住宅。
总之一年之内，她定会处理好这些繁杂琐事。
顾远舟对自己现下的处境如何并不在意，“……一切都听你的。”
夏泠也知晓他的情绪不会乐观到哪去，主动当气氛组，“那我们这就出发！”
夏泠抽出身后的灵剑，将它放大站了上去。
“师兄，快上来。”
她把剑的高度控制的很低，几乎离地面只有两厘米之差，因此顾远舟也没费什么力。
待他站稳后，夏泠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师兄，你要不抓住我的衣服？我没载过几次人，御剑可能有些不太稳……”
“不必了，我相信你。”顾远舟是这么说的。
可两分钟不到，他就后悔了。
面无表情地抓住她的肩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师妹，你这好像不是有些不稳？”
他刚说着，灵剑就来了个极速冲刺，随即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又是一番让人心惊肉跳的下坠，侧闪。
全程路线比曲别针还凌乱，时快时慢的速度更是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好在夏泠在最后关头凭借着自己的那份信念将灵剑的平衡重新控制好，免去了一场危机。
面对他的反问，夏泠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师兄，我说我晕剑你信吗？”
顾远舟：……
“你不是转剑修了吗？”他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咳咳，是啊。”夏泠干咳了一下，“不过师兄你放心，就算是晕剑恐高，再过段时间我肯定也能克服，到时候御剑术定然稳如老犭……咳，稳如泰山！”
为了注重仅剩的那点形象，夏泠把说到一半的狗字咽了下去。
顾远舟看着她那隐隐颤抖的手，被她逗笑了。
紧绷的神经松懈了许多，脸上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松笑意，“我信你。”
“还是顾师兄你有眼光！”夏泠霎时感动不已。
要知道二师兄自从教过她一次御剑术后，便死活不愿再教她。平常要么躲着，要么推给五师兄。
一副她是什么黑白无常，不想再被拉下地狱受苦的模样，可让她伤心了许久！
（ps:实际上所谓伤心完全不存在，依旧是死缠烂打让他传授经验，只是每次都惨遭拒绝罢了。o.o）
小锦适时补充了一句：【菜就多练。】
谁家御剑是这样的？
∽↓↗n⌒u→↘↗
这简直一次比一次夸张糟糕。
它也有些搞不懂。
明明其他方面宿主都是一学就会，举一反十都行。
怎么唯独就这最为基础的御剑术烂的和被虫咬到千疮百孔的菜叶子一样？
还克服，克服个球。这明明不是晕剑恐高，而是技术本来就不行吧？
“……”
它丝毫没有遮掩心声的打算，因此夏泠将那些吐槽听了个一清二楚。
要是换平常她早就怼回去了，可此刻心中有点虚，最终还是微笑着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