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选择对不起你的孩子？”
“你从来没考虑过它的想法，对吗？”
“口口声声说那是你的孩子，实际上也不过是将月牙当成了自己实现目的的工具。”林皓连连质问。
“你真的知道月牙是什么样的狼吗？比如它性格如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又是如何看待你这个父亲的。”
“你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却擅自为它决定未来的命运，从不问它自己到底想不想要离开岛屿，也从不问它到底愿不愿意成为被赐福者。”
林皓长吐口气，“你，应该庆幸你已经死了，而我又没有复活你的能力，否则我一定要把你救活，然后再把你挫骨扬灰了。”
狗子：……
“那孩子，是个性格坚强，心思纯粹的小狼，它因白色皮毛而被同族排挤，但却并不怪罪同族，反而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它内心善良，乐于助狼，而且对一切都有好奇心，小时候总是缠着我问东问西。”
“还记得有一次，它问我这世上有没有能把毛发染成黑色的草药，哪怕我在一旁劝说它，和它说白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毛色，它也还是不依不挠的。”
“之后竟然趁我不在，自己胡乱鼓捣，结果把自己全身给染成了黄毛。”
“它喜欢听故事，小时候总缠着我，要我给它讲故事，不然就睡不着。”
“但我哪里懂这个，只能把自己年轻时候的冒险故事一点点地讲给它听，它才会安心入睡。”
“它讨厌白色，因为正是因为白色，才让它那么与众不同，才会平白吃那么多的苦。”
“许是我经常讲的冒险故事吸引了它，它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好奇，梦想着踏遍岛屿，成为一名优秀的冒险家。”
“至于如何看待我，大抵是陌生人吧，毕竟，我临走前，已经将它脑海中关于我的记忆都屏蔽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告诉它这系列计划。”
“因为我知道，这孩子若是知道了这一切，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它会献出自己视作不幸的源头用作坐标，然后趁我们不注意，顶替掉我和溜子，自我牺牲，成为仪轨的中转站。”
“毕竟，那孩子就是这样爱逞强的性子啊。”
“它是我女儿啊，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它会怎么做呢？我又怎么可能会让它这么做呢？！”
“抽取血脉后，只是绝了施法者这一条路，但大世界何其玄奇，自有万般道路可供它任意选择。”
“牺牲自己，成就族群？这种事情，由我们这些老东西来就可以了。”
“那孩子，还有更精彩的未来正等着它！”
话语刚落，这道残灵便再也支撑不住，自我消散了去。
徒留林皓一人站青铜门边，呆呆地看着幽灵狼带着对世间，对族群，对女儿的留念，悄然消散。
……
第二天，林皓从剑技馆的休息室中醒来。
昨天那一连串变故，将林皓折腾得疲惫不堪，与狗子残灵交谈结束后，他便来到这间休息室中沉睡。
至于法师塔中的宿舍，那里被梦幻仪轨冲击后，还是乱糟糟一片。
林皓也懒得善后，只想找个睡觉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醒来的林皓呆坐在床边，望着挂在墙上的制式铁剑，眼神涣散，情绪低迷。
自来到这试炼之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对他来说，这一个多月，比过去十数年加起来都要更精彩。
野外生存厮杀，初期兽潮，猛兽降临，平原风刃，山谷壁画……
直到最近，是霸主大战和寇狼举族跃迁这两件大事。
霸主大战战况惨烈，将原本岛上的五位霸主打得只剩下个天河蟒。
而寇狼举族跃迁一事，则以狗子和狼王的生命作为代价，顺带还带走了月牙。
这段时间，若要论收获，除了这一身足以自保的实力，他大抵就只剩下月牙这个伙伴了吧。
其他家伙对林皓来说，真论起来，也只能算是打过招呼。
联系较为密切的也就早已死去的格利菲斯了。
其实，让月牙离开岛屿这件事，林皓并没有什么意见，也没有任何气愤的意思。
相反，他也赞成这小家伙去新的天地，而不是在这宛如囚笼的岛上苟活着，浪费生命。
诚然，这座岛很精彩，有着蓝星见不到，甚至是想不到的新奇事物。
而生死之间的搏命也足以让勇敢者热血沸腾。
但这依旧改变不了这座岛是一座囚笼，一座被困于虚空的囚笼。
这里存在着无数的生命，却唯独没有文明。
其次，林皓想起来狼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它曾说：试炼者要么快速变强，活得更久，要么早早夭折，从无例外。
原本他以为狼王所指的是正式试炼，但根据天河蟒所说，亡灵岛主在成为岛主后，没过几年便销声匿迹。
林皓这才明白，这句话应是要贯穿试炼者始终了。
正式试炼之后还是试炼，而只要是试炼，便免不了生与死。
他自认实力不俗，且早已走到了众多试炼者的前头。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信心能活到最后，毕竟这世道向来无常。
别的不说，若这岛上再来一次静电石坠地事件，哪怕他有【天赋重构】傍身又如何。
他实在想不出到底应该重构成什么样的天赋，才能助他逃过这场天地大劫。
更不用说之后更危险的未知试炼。
若林皓意外身死，无论这座岛在他死前是什么模样，最后都毫无意义，只会重归试炼之地的本貌。
对于被困在岛上的兽群来说，它们一辈子都只能是试炼之地筛选强者的耗材。
因此，从这一点出发，他不仅不会阻止月牙离去，事后反而庆幸自己没有能力阻止它离开。
现在，他之所以会情绪低迷，不是因为月牙的离去。
对他来说，能知道它没事，这便足够。
真正的原因，更多是，现在的他似乎找不到挥剑的理由了。
疾风之翼为梦想展翅，格利菲斯为保护尤拉，张开爪牙，天河蟒恪尽职守，哪怕是湿骨林，也为自己的野心而战。
至于狗子和溜子就更不用说了，它们为族群的自由而战。
反观他，只为存活挥剑。
但现在，他似乎已经没有挥剑的理由了，现在的他是岛上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不自觉的，林皓又一次回想起试炼之地提出的那道问题。
生命因何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