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化元听到这句不可,面色一沉,眼里的杀意翻涌而起,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为何?”
姜夕政也是一时急了才失态说错话,他本还担心他这对他突然发善心的父皇,会突然勃然大怒让他滚出去呢。
所以,还好,没大发雷霆。
姜夕政咽了咽口水,他额上已经冒冷汗,却还要顶着巨大压力回道:“父皇,大夏百姓皆知太子犯下巫蛊之祸祸乱宫闱,被您治罪诛灭。若是让他们知道您还留着太子的血脉,恐怕他们会——”
姜化元一眼看穿姜夕政那点小心思,他起身绕桌来到跪着的姜夕政面前,他喜怒不形于色的问:“是他们还是你?”
姜夕政脸色一变,忙解释:“儿臣自然不会,儿臣只是怕——”
‘哐当’一声, 响声巨大。
姜夕政话没说完,被姜化元呼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用了全部的力气,他直接被扇得头撞上桌子,撞得他头晕目眩,不等他缓过劲来,胸口一痛,他就如断线风筝一样往后跌去。
‘咚’的一声,姜夕政后背着地,人重重摔在地上,摔得他目眦欲裂。
姜化元踹了人,身形晃了晃,手扶桌这才稳住。
姜夕政摔了个四脚朝天,可他顾不上喊痛,理智一回笼忙爬向姜化元,头在地上不停磕着:“儿臣之错,请父皇恕罪。”
那一下下的磕头声就像重锤砸在姜化元心上,心疼没有,只有失望透顶。
“你是朕的儿子啊,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朕这双眼睛吗?”姜化元转身背对着还在磕头的姜夕政,他扶着桌子,绝望的闭上双眼,“他才五岁,你是他的二叔,你就如此容不得他吗?就非要对他赶尽杀绝吗?外人不知内情,难道你这个罪魁祸首不知道太子一党有多无辜吗?”
面对姜化元的质问,姜夕政是这样为自己辩解的:“父皇,您误会儿臣了。儿臣的意思是,您带渊儿去福积寺修行,恐对渊儿不利。若是父皇准许,就让渊儿养在儿臣名下做儿臣的儿子。请父皇放心,儿臣待渊儿一定如待儿臣的亲儿子一般。”
姜化元知道,姜渊被送去陈国做质子的命运无法更改,哪怕他努力争取也不行,可笑他还是一国天子,却连个稚儿都护不住。
同时,他也明白,若是他强行护住姜渊,让其留下,免其被送去陈国,那么后世一定会大乱,也许大夏朝的国运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你看,纵然他是一国天子,可与老天斗,他根本就毫无招架的能力。
姜化元缓缓睁开闭上的双眼,他转身朝姜夕政看去,“当真?”
姜夕政见姜化元终于松了语气,他忙点头如蒜:“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他是真的没骗父皇,太子党已经没法挣扎反抗,他留着姜渊还能成为他手中震慑逃窜还想要蹦跶的太子党余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了,太子党势力已被他连根拔起,他不担心留着姜渊会成为他的威胁。
年仅五岁的稚子,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若有之,日后寻个理由杀了便是了。
“好。”姜化元居高临下、威严十足的看着姜夕政,他说:“朕要你发誓,以皇位为誓,你敢吗?”
姜夕政只想哄好姜化元,只想从其手中得到皇位,他再次点头:“儿臣敢。”
姜化元看着一头扎进权力旋涡中心无法回头的姜夕政,“皇位可以给你,但你还得答应朕不能伤害静王母子,他们母子需得留在京中。他们母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朕那绝对饶不了你。”
姜夕政一听这话,敏感让他嗅到一丝猫腻,突然间插进来一个静王,怎么看都觉得此事明显不对劲,且也不符合父皇的行事作风,难道父皇是要——
就在姜夕政疑心四起时,姜化元的声音响起:“让他做个闲散王爷。”
姜夕政听了这话,心安了,父爱宠溺三皇弟是皆知的,想来也是想在自己退位离宫前,最后为这老年疼爱的儿子做点什么。
姜夕政道:“儿臣明白,儿臣谨遵父命。”
姜化元不信姜夕政,且他做这一切,为的便是让眼前人日后若是违背誓言,便自食恶果,于是他说:“朕要你以皇位发誓:若是你不善待渊儿,苛待于他,对太子一党赶尽杀绝,不善待旧臣,对自己的兄弟手足不厚待。那么,你将被你的子民从皇帝宝座上拽下来,你将死状凄惨,断子绝孙!”
这誓言够狠,尤其是来自老父亲亲口所说。
姜化元都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他对自己的儿子太过于残忍无情,可是一想到姜夕政的所作所为,他又觉得这分明是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姜夕政听到这誓言内容时,有那么一瞬的愣住,他看着姜化元的眼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或许他也没有想到,他的父皇会让他发如此毒誓。
可他转瞬一想,誓言发了,他只要不违背就行,也不算为难他。
再说了,也不怪他父皇如此,谁让他有前车之鉴呢。
因他而死的太子一党,可是两万人之多呢,他的父皇狠心绝情冷血也情有可原。
为姜化元找补的姜夕政,他忙举起自己的右手发誓:“我姜夕政在此立誓,若我日后登基为帝成为大夏朝第二位皇帝,我若没善待太子遗孤姜渊,对太子一党赶尽杀绝,没有体恤旧臣,不厚待兄弟手足。那就让我被我的子民从皇帝位置上拉下来,让我死于非命,断子绝孙!”
誓言发完,姜夕政望向姜化元,他问:“父皇,可以吗?”
姜渊听话,安分守己,他就当养条狗。
旧臣忠于他,效忠于他者,他自然会善待体恤。
至于太子党,若是侥幸活下来的余孽不兴风作浪,他当然不会赶尽杀绝。
姜化元没说话,他只是看着姜夕政,看着他磕红破皮的额头,看着他脸上鲜明的巴掌印,看着他凌乱的衣衫,对上那双装满了无穷尽欲望的眼。
殿内很安静,静得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姜化元与姜夕政目光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姜夕政快要喘不上气时,姜化元的声音响起:“来人,传朕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