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将梅花插到青花瓷瓶里,花苞还有几日才能开放,小翠满意地将花瓶放到了桌上,丝毫没有感知到气氛低沉,还将她从外边听到的消息拿出来说。
“我听去外面采买的小玲说,外面正在逃窜的逃兵大多都被抓住了,不只是城中人,听说城南城北、城东城西的人都有,你说他们也是傻的,好好的地方哪里不能去,非要回来自投罗网。”
夏竹看了一眼文南星,抿了抿唇,她想起文南星曾经写过的一首诗,就是感慨边疆日子艰苦残酷,那时她便有了猜测,大约她也有亲人或在意的人参军到了边疆,她心中担忧。
刚才她说到逃兵之事时,她脸色便不太好,想来不愿意听到这些,她出口岔开话题。
“小翠,今日可是入宫人选出来了?”
说起这事,小翠正想与文南星说这件事呢。
“出来了,是八姑娘,老夫人亲点的,不过说来也奇怪,六姑娘样貌学识处处比八姑娘好,为什么到最后就是她能入宫?”
小翠惯是心直口快的,也没觉得这件事中间有何蹊跷,夏竹怕这些话给八姑娘听去了,难免引起祸端,给文姨娘找麻烦,她打断了她的话。
“小翠何故说这话?八姑娘也不赖呀!而且是老夫人亲自决定,也不是你我等可以妄议的,况且五姑娘与姨娘要好,八姑娘也时常过来,你怎可如此说。”
说完便不等小翠反驳,强行将他拉了出去,小翠觉得夏竹有一点奇怪,她刚进来怎么又要拉她出去?
“夏竹姐姐,我们去哪呢?”
说完便拉着小翠去了外屋,顺便将屋中的一盘糕点端了出来。
夏竹无奈地摇摇头,望向里屋里文南星,她凭窗而望、目中清愁的模样,如月下浓浓绽开的火焰兰,冶艳中,神情娴雅。
窗外的雪光从窗户纸里透进来,照耀着她的脸干净无瑕,低垂的眉眼之间又有难以掩盖的漠然。
夏竹在想,文南星此时在想什么,才会让一个鲜活的人一瞬间变得低沉。
“你没发现姨娘今日不太高兴,你还来说什么逃兵之事,不寻一些开心的事来说?”
小翠后知后觉,拍了拍脑门,才想到这些日子姨娘一直在为她父亲的事担忧,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这榆木脑袋,怎么就给忘了呢,姨娘父亲的事刚摆平,想来姨娘还在担忧着。”
说完却发觉夏竹手里端着一盘搞糕点,看上去可口极了。
“你怎么把糕点端出来了,姨娘还没吃呢。”
夏竹“哦”了一声,向她解释道:
“姨娘没胃口,我便端出来了,想着放凉了便不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小翠对此也没有多想。
表面上看似平静如水的文南星,心中早就如蚂蚁钻心一般难受。
她忍不住会想,顾沉轩会不会在这些逃兵之中,他若是从边疆回来,会不会来找她。
可自己连侯府都出不去,哪里还能回家去看看,更不清楚他是否在这群人当中。
方才小翠口中所说,许多逃兵已经被抓获,那他是否在其中,为今之计,只能先打探一下这牢狱中所之人是否有他。
对于文南星来说,打探消息可以从秦颂这里入手,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他是处理这件事主要官员,他手里定有一个逃兵的名单。
她虽然不信顾沉轩会做逃跑之人,事到如今,她又期盼着他会在这些人里面,她会想尽办法将人救出来。
书房内,秦颂望着手中属下传来的消息,狭长的眸子黑了一瞬,这信中说的不是其他事,而是当初文南父亲入狱之事,这竟然是方苁依的手笔。
他一手拿着书信,眸光在黑夜中闪了又闪,如今倒是弄巧成拙,成全了他,如今他还要感谢他的这位夫人才是,让人来到他身边,若非如此,他便一生都遇不到,也许这就是缘分。
“扣扣扣”门外响起敲门声,下人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侯爷,文姨娘在门外候着。”
秦颂一听文南星在外候着,便让人把门打开,他将手里的书信压在书下,起身前去迎接,开门瞬间便看见一道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外,逆着光。
文南星身披斗篷站在门外,手里拿着食盒,身边跟着夏竹,她对秦颂微微一笑,秦颂顿时被她这个样子迷了眼。
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交给旁边的下人,伸手解开她斗篷的带子,卸下斗篷让夏竹收着。
“你怎么过来了,外边天寒地冻,万一冷到了,摔了可怎么是好?快些进来暖暖,旁边的人也不劝着些。”
“不管关她的事,是妾身自己要来的,这些日子侯爷太忙,想来也是辛苦得紧,妾身带了些参汤过来。”
说完秦颂注意到刚才文南星手里拎着的东西,她亲自为他送来的,这竟是第一次,冒着风雪。
他往她脸上一瞧,嘴唇都有些发白了,她的也是冰凉的。
“让丫鬟送过来就是,你有身子,行动不便,今日风雪这般大,冻坏了可怎么是好,快进来暖暖,你的手也是凉的。”
书房里与外面简直是天壤之别,火热的炭火将整个房间熏得暖暖的,仔细闻还能闻到一些木质香味,应当是炭火的原因,不同材质的炭火烧出来的炭味道也各有不同。
“无妨,妾身自有孕以来整日在房里待着也是无趣,想来侯爷应当是饿了,妾身就过来了,没有打扰到侯爷吧。”
“无妨。”
秦颂扶着文南星往里走,一手搀着她的手臂,一手自然扶着她的腰,如今她的肚子越发大了,行动缓慢,他迁就着她,扶着她慢慢坐下。
文南星坐下之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书房,她来过很多次,可是还是不知道她想要的东西会放在哪里,是在桌上还在旁的地方,她能看得到吗?
若她直接问,定会引起他的怀疑,那她要向他如何解释,如此,只能偷偷查看,若是没有顾沉轩的名字,她便作罢。
下人拿来了热乎乎的毛巾,秦颂接过,帮文南星仔细擦洗双手,直到双手回暖了才停下。
“下次可不许这般就过来,你遣人来说一声,本侯自会去陪你,哪里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侯爷,此番妾身是来谢恩的,父亲之事,多亏了侯爷帮忙,父亲和医馆的麻烦才能迎刃而解,妾身无以为报。”
“既如此,那你要怎么谢本侯?”
秦颂听惯了冠冕堂皇的话,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期望得到回报的。
“侯爷想要什么,若是妾身有的绝不吝啬,侯爷尽管开口就是。”
文南星从里到外都有的东西都是秦颂的,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少之又少。
“本侯若是要,你愿意给?”
“侯爷想要什么?”
文南星与秦颂对望,冥冥之中,两人早就没了刚开始那般疏远,多少次的来的抵死纠缠,多少次的呼吸交融。
尽管文南星不愿意承认,这么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和秦颂如此相处,无关情意,换作是任何一个人,她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从刚开始的淡漠,到现在两人能坐在一起相视而谈,虽然不能如平常的友人一般 ,却也少了些陌生感。
“只要是妾身有的,侯爷拿去便是。”
“那本侯要你的心呢?”
文南星眼睫微动,心跳好似是漏了一拍,她没想到秦颂和对她说出这些话,这是她理解的意思吗?还是自己多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