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的话,朱钰的逐渐冷下的脸色,搭在床沿上的手用力攥紧。
秦书瑶知道是她刚才的话触及了他的威严,他是帝王,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所以你刚刚是在怪朕?”
秦书瑶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气他,只是有些话自己不是憋在心里难受。
“刚才的话是臣妾的气话,陛下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臣妾累了,陛下若是无事,可否让臣妾睡一会儿。”
她终究是软弱的,好不容易放一次狠话,却又轻轻松松揭过去,好似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抱怨过。
她躺在榻上,感觉到自己空荡荡的腹部,闭上了眼睛。
她想这个孩子是幸运的,至少不用出来受苦,经历人间冷暖。
希望他尽早投胎到一个普通人家,在这宫里过得太痛苦了。
朱钰望着她,眸色深沉近黑,里面似乎还藏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
他最后眼神复杂地看着秦书瑶,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他可以忍受她言语的冒犯,毕竟她刚刚失去了孩子。
他从榻上直起身来,眼都是难以言说的情绪。
“你应该庆幸你是秦侯爷的妹妹,不然你今日这些话足够治你的罪了。”
说完转身离开,朱钰走出宫殿后,他心底堵得慌。
秦书瑶方才的话让他心脏骤然一紧,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满不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是皇帝。
他是皇帝,所以要忍受孤独寂寞,割舍人间冷暖,提防阴谋诡计,看破人间冷暖。
不可表现出对任何一方的喜爱,除非是为了做戏。
京城内外杀机四伏,朝廷上下忠奸难分,后宫干政,皇权四分五裂,他不得不筹谋着一切。
好不容易扳倒太后,如今秦颂与沈沐之又是他的心头大患,他不得不防范着。
而刚好秦书瑶是他的妹妹。刚好,刚好而已。
朱钰回到勤政殿,看着满桌的奏折,他好似一眼看不进去,奏章上的字变成了几个散乱的符号。
脑子里像是变成了浆糊,只要一动,就搅动得他眼花耳鸣。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秦书瑶的事,不再想那满地的鲜血,和秦书瑶那张令人起怜爱之心的脸。
他告诉自己她是秦颂的妹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秦颂势大,他防患于未然而已。
他是帝王,从小接受的就是帝王之道,儿女情长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江山大事才是最紧要的。
前朝后宫是本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他只需要做让他们鹬蚌相争,他坐等渔翁得利。
秦书瑶小产是太后的手笔,他只不过是袖手旁观而已,秦颂知道会将所有的账算在太后头上,与他何干?
他这样想着,执笔的手却在不断颤抖,再也拿不稳笔,将它重重摔了过去。
脑子里满满都是那日产婆抱着那血淋淋死婴的画面,那是他的皇子,就这样被一块白布抱着拿走了,这画面让他忍不住作呕,心中一阵难受。
李牧端着热茶进来,抬头望了一眼朱钰,压下心中的得意,躬身奉上。
“陛下,喝点茶,养养精神,淑妃娘娘的事已经够让您操心的了,昨晚您可是一晚上没睡,可不要累坏了龙体,什么事情都比不上陛下您的身子。”
朱钰抬头看见李牧,毫不迟疑地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才将胸口想要作呕的感觉压下去,可是心里还是憋得难受。
他随手将茶杯递回去,烦躁地问道:
“淑妃那边怎么样了?她可还好?”
李牧端着碗的手一顿,低着头把阴厉的目光掩藏在黑暗之中。
“听说已经睡下了,看着精神头还不错,陛下也不必担心,她总归是能想通的。”
朱钰的心才稍稍放下,捏了捏自己的额心,似是在安慰自己。
“那边好,如今她失了孩子,心中难免郁闷,她姐姐又不在宫中,没人陪她说话,就怕闷坏了。”
李牧难得见到朱钰如此明显地关心淑妃娘娘。
看来她小产这事让朱钰也有所触动了,李牧心想这可不行,他要做些什么。
“陛下,淑妃娘娘就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开,过些时日就好了,陛下不必自责,当务之急是秦家这边,该怎么交代,如今朝廷中一半以上都是追随他的人,不得不防。”
李牧总时不时地提醒他,秦颂此人野心勃勃,是断然不会让安心居于臣子,若是不早加防范,他将会是第二个太后。
朱钰刚刚将权力收回自己手中,心里最怕的就是以前的日子,他不愿意再当一个傀儡皇帝。
若是淑妃将来诞下皇子,那他连傀儡皇帝都当不成,只能去皇陵里躺着。
他怕了,过了这么多年被人压制的日子,他终究还是狠下心,害死自己的孩子。
可是一想到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和淑妃那张苍白无辜的脸,他心里没由来得一阵抽疼。
他最终闭了眼,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可那终究是朕第一个孩子,还是一个男孩。”
李牧一听嘴角一抽,现在才想起那是他的孩子,一切都晚了,当初的时候他可是置之不理的。
他将的东西往旁边一放,走在他旁边提醒他。
“陛下!那孩子身上可是流着秦家的血脉,陛下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呀,况且将来陛下可以有更多的皇子,牺牲这一个不算什么,淑妃娘娘和江山大业比起来不算什么。”
朱钰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没有精力想这些事情,他想好好静静。
而李牧的存在始终在让他想起秦颂,心里更是被搅得一团乱。
他摆摆手,对李牧道:
“好了,你出去,朕想好好静静,不要让人进来扰了朕的清静。”
李牧看着朱钰一脸不耐烦,也知道这件事基本是已经成型了,目的已经达成。
淑妃诞下的是一个成形男胎,若是她生下来之后那就是占了皇长子之位。
现在孩子出掉了,太后的心头大患也就此除掉,还让秦家与陛下生了嫌隙,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李牧小心翼翼退下,徒留朱钰一人扶头叹息,他嘴角则是微微勾起。
他吩咐勤政殿的人小心伺候,若是淑妃那边有何事来禀报他。
勤政殿内徒留朱钰一人,他坐在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龙椅之上,脸上却无半点身为九五之尊的喜悦。
他一下接着一下地按着眉心,心中烦躁至极。
他闭上眼,一直在想着今日的事,心中一阵一阵地抽疼。
脑子里都是那孩子血淋淋的尸身,他脑门也是一阵疼痛。
最后他直起身,直直望着前方,口中呢喃着。
“孩儿,你别怪父皇狠心,怪就怪你生在帝王家,你的舅舅是秦颂,宫里的人容不下你,等时局稳定,到时你再来,朕与你母妃等着你。”
李牧从勤政殿出来之后,天色已晚,他往旁边看看,小心地躲开人群,往长信宫走去。
通往宫殿的道路安静且长,他手拿着拂尘往手臂上一搭,直到来了长信宫的大门,他敲了门。
来人的宫女开门,看见他,便让他进来,恭敬地喊道:
“李公公。”
李牧看也没看这宫女一眼,直接问道:
“太后呢?”
那宫女毫不避讳地说道:
“太后娘娘正在沐浴呢。”
李牧将浮沉交给那宫女,直接走向浴室。
那宫女也习以为常,不声张,反而是往宫门外看去,是否有人跟着。
李牧走到浴室外,他伸手开了门,热气从里面喷涌而出,犹如热浪打在他脸上,温暖湿润。
带着一股浓浓的栀子香味,这味道让他不禁眯起了眼,抬头一阵深嗅,心中不觉心跳加快。
放眼望去,屏风内摆放着一个浴桶,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里面的倩影。
那女子光着身子在沐浴,吹弹可破的肌肤在灯光之下若隐若现。
里面的人见来人是李牧也丝毫没有慌乱,气定神闲地仰靠在浴桶上,神情放松。
“你来了。”
她嗓音慵懒散漫,带着长长的尾音。
李牧上前,自觉走到水盆边拿皂角仔洗净了手。
拿起毛巾,将手擦干净了,才小步上前,伸手抚上那白嫩的肩,轻轻按揉。
“太后,奴才来伺候您。”
入手是女子娇嫩的肌肤,鼻尖还是那栀子花香。
周围伺候的宫女见此自觉退下,顺手掩住了浴室的门,留李牧在里面。
对此她们也习以为常,脸上根本看不出惊讶。
现年太后不才三十几岁,在宫中被娇养得如同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眉眼之间看不见一丝皱纹。
整张脸容光焕发,肌肤细腻光滑、吹弹可破,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浴桶外,散发着淡淡幽香。
李牧小心翼翼地帮女人按着肩膀,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她。
双手搭在她的肩头,指腹轻轻摩挲着,仿佛手中的是一件易碎的宝物。
女子也不拒绝,闭眼享受他的按摩。
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他都能看得清她白皙的肩头隐隐透着白光,肌肤滑腻如同剥了壳的鸡蛋,只是一眼,就让人不禁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