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苏……你叫这个名字?”
木子寒双手负立,点评道,“不错。”
衣着破烂的叫花子回道:“我叫杨培风,这是我一个长辈的名字。我德薄,只配代他书碑。”
木子寒喃喃点头,“杨培风。好名字。不错!”
“好了,好了。咱们萍水相逢,认识已有一天,这缘分嘛,也该尽了!”木子寒嘿嘿傻笑,怅然道:“我这就回山寨喽?您也回家吧。”
杨培风默不作声。
这时,却见少年捏诀喝道:“本寨主,去也!”
说罢,他一个跺脚,纵身一跃……然后,摔了个狗吃屎。
“嘶——”
“咋了?”
木子寒满脸呆滞,“我这是咋了?”
他不止脖子,就连小腹上的伤口也愈合完全。按说,伤好了,境界也该攀升回去。
这是哪般?
杨培风打眼一瞧,断言道:“嗯,外伤好了,这下真死不了。就是内伤还在,经脉瘀堵。”
“你也不用急,回去找人替你疏通经脉就行。”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木子寒急道:“你去哪?”
杨培风头也不回道:“回家。”
“走回去?”
“我第二次跻身天心失败,只能走。你也快离开吧,这里并非久留之地。”
杨培风声音逐渐远去。
木子寒一路小跑,追上他,笑嘻嘻道:“我们同路,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杨培风摇了摇头,脸色认真道:“不好。我要回扶风,你回青山寨,我昨晚问过那位老人家,不顺路。”
“我知道,我知道了!”木子寒指着杨培风,信誓旦旦道:“你生气本寨主抛下你,是不是?”
木子寒神色焦急,“杨兄,全没必要啊。我手无寸铁,境界低微,若又碰见那个不要脸十二境,如何是好?就算他已经走了,但……”
杨培风接下对方的话,“但我们萍水相逢,缘分已尽?”
木子寒彻底服了,“杨兄!”
杨培风轻轻叹了口气。
老大一个人,怎么动不动就抹眼泪。
“我真得回去。”他坦白道,“这里尽管有豺狼虎豹,也奈何不了你。若遇见那个十二境,即便搭上我,也无非多死一个人。”
而且,若杨培风单碰见那个十二境,对方未必多看他一眼。
木子寒问,“你要回去,那你来这里作甚?”
杨培风回想当日,心情无比沉重,“我那时重伤,想着必死无疑,于是走向沧渊海底。我要送一柄剑到一个地方。”
渡过沧渊,就是梁国,也是仙剑“木奴”的故土。是他母亲的家乡。他很想去看一眼。
不知为何,他活了下来,二十多天水米未进,却伤势好转。可如今,剑都没了,他还去梁国作甚?
木子寒脑子灵活,很轻易地将事情理清,并说道:“你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啊。”
杨培风无比冷静道:“下沧渊,捞剑!”
“敢问杨兄,那个沧渊……”
“就一个海而已。”
木子寒听得心肝儿发颤,什么叫……而已?
“你疯了?”
“沧渊横宽六千里,距梁国高山,不知多远。我尚能在临死前走出最后一步。”杨培风在与木子寒说,也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我余生岁月,即便每天捞剑。总能心安。”
或许,他也能借此逃避虞梁大战。
木子寒见其脸色决然,不像有假,顿时惊为天人。
原本只做戏称的“杨兄”,渐渐地,少年觉得对方担当得起。
“天下河流总汇大海,你到哪去寻?咱们讨个商量,你护送我回山寨,我替你搜罗附近水域堪舆图。再出三千人,替你捞剑。”
“你想想,三千人啊,比你一个人,成功率直接提升三千倍!一柄剑而已,岂不是唾手可得?”
杨培风脸色阴沉地很,“你当我傻?”
木子寒整个人都蔫儿了,唉声叹息道:“实话跟你讲吧,我久未回去,他们肯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势必派人找我。而消息,一定也会走漏风出去。总不能对土匪讲什么忠心赤胆。这里远离青山寨,但只要我一露面,就要被好几个敌对势力围追堵截。性命堪忧。”
虞、梁二国大军,以及青山寨附近好几个土匪窝,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派人搜山。
杨培风想了想,好心提醒道:“除了这些,你还得提防手下人。”
“不会吧?”木子寒满脸惊愕。
杨培风淡淡道:“你的山寨,你问我?”
少年倘若死在山寨,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底下人犯上。名不正则言不顺,没人会这么草包,急功近利;但他此时流落在外,那就是天赐良机。死因,可以是任何一种。
而且,少年坐镇山寨,众人皆听命于他,互相掣肘。他不在,就是另一个人说了算。
天壤之别。
更不用说,现在木子寒还跌境了。
皇帝只在皇城,手握重兵时,才是皇帝。
出了皇城,那就难说得很。
杨培风担心说太多种下祸根,于是点到即止,既给萍水相逢这四个字多赋予些深度,又不会超脱范畴。正好。
“再会。”
杨培风拱手道别。
“杨兄!”木子寒在身后喊他,“十天,只需十天就能回山寨。我敢肯定,山寨不会出乱子。你送我回去,到时候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杨培风转过身,“你如何确定?”
“我姐。”木子寒老老实实道:“青山寨原本是我姐抢来的,这次我们攻打兰溪城,其实是为了她。但这个时候,她肯定撇下兰溪,四处找我了。”
杨培风瞳孔地震,“你刚刚说什么?”
“我姐。她很厉害的,而且很漂亮,你送我回去,我保证撮合你们。”
木子寒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见杨培风神色凝重,他又说,“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杨培风皱着眉,缓缓道:“你们攻打了兰溪城?”
木子寒心里咯噔一声,“城内不会有杨兄朋友吧?”
“去兰溪城。”杨培风改了主意,相较于一柄剑,有件事尤为重要。他斩钉截铁道:“我们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