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倩紧紧握住手中的餐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平和的目光底下是阴冷。
“王君夫人说得对,还是再仔细一点比较好。”欧阳倩说话尾音下压,悠悠地将目光落在苏清河身上,“突然出现两个人,我也有点懵。”
云玺当即附和,“此事关系重大,两个人都再次检测,我也好向云家列祖列宗交代。”
面对质疑,苏清河淡然一笑,找不出一丝慌张。
武灵王与王后已经认可苏清河的身份,但人终究是云家的血脉,欧阳倩与云玺的话是有些分量的。
云归压下眸中的怒气,挡住他们恶心的视线。
武灵王眼神扫过苏清河,微微抬手示意,外面便走进两位医生,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般。
桌底下,瑞王子掌心紧握,面容上的笑意散去大半。
云玺和欧阳倩对视一眼,努力保持表面的镇定。
只是,医生给贺纯采完血、收集其毛发后,便收拾东西准备退出去。
“王上,为什么……”云玺的话还未说完,便有侍从上前分发另一份检测报告,动作迅速,人手一份。
武灵王似笑非笑,“苏清河的身份,大家看完这份报告就不会再质疑。”
世界医学院的标识水印,明晃晃地出现在每一页纸张上,最后签字人是新锐医学天才毕川。
一份含金量十足的血缘检测。
欧阳倩嘴角的笑容更盛、也更冷,指尖在纸面戳出一个洞,目光幽深地盯着上面的结果。
“清河呐,晚上回去住,我们祖孙俩好好聊聊。”云老太眼含热泪,双唇微颤,小心亲近又怕被拒绝的姿态。
直到苏清河微微颔首,云老太跟云归才松口气。
“恭喜王君夫人、贺喜王君夫人,苦尽甘来,福满家门。”
“清河继承了夫人的天赋,钢琴弹奏造诣颇深。”
“了却多年的心愿,以后就不用再四处奔波。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现场,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说出口的道喜话语,不含几分真心。
“恭喜王君夫人,以后我就能串门找清河姐姐。”凯王子在其中,心思是最单纯的,“她会的可多了。”
“云归表叔,到时候我给你带好酒,你给我开门。”
坐席上都是自家人,凯王子没有掩饰尚未褪去的稚气,孩子般地笑着。
气氛被他这么一搅和,骤然轻松,散去几分紧张。
云归连连应下,相互打趣。
苏清河话不多,却让欧阳倩更为忌惮。刚才的一切,都是武灵王在出手,但背后的谋划却不好说是谁。
一顿饭,云玺、欧阳倩与瑞王子,三人吃得心不在焉,脑海中思绪纷杂,哪里还顾得上贺纯。
可怜贺纯,全程在角落里,被现场排除在外。
但她手中的筷子可没停过,看似小心谨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狡黠的心。
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斑斑点点,时间在指缝间流逝。
家宴结束后,苏清河跟随云归离开,王宫再次归为静谧。
车辆上,云老太轻握着苏清河的手掌,皱褶与光滑区分明显,是岁月的痕迹在相互碰撞。
“好孩子,终于见到你了。”云老太哽咽着开口,眼眶中又不由蓄起泪水,“这些年受苦了,以后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们在。”
“好。”苏清河从容应下,顺手抽纸给云老太擦眼泪,动作轻柔。
看着云老太,苏清河会回忆起宁安县的外婆,好像又回到往日的时光,老人家絮絮叨叨,她便细细听着。
不厌其烦,一日又一日。
因为苏清河清楚,这些话是她不在家的日子里,老人家积攒起来的思念。
车辆缓缓驶入住处,清冷的月光洒满院落,悄悄出新芽的枯枝,在倔强生长着。
检测报告还没出,贺纯只好跟着回来,但一下车,她便找借口匆匆离开。
只是无人在意。
云老太兴致上来,拉着苏清河屋前屋后逛着,会指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回忆当初。
“这棵树还没砍倒的时候,做了个秋千,小小的一个,等舒儿回来试试的。”
“那里原本种了舒儿最爱的红玫瑰,花开时,满院子都被衬托着娇艳。”
“只是舒儿没机会见到。”
寂寥的院子原本生机勃勃,时刻等待舒儿回来,重新投入家人的怀抱。
而云家人也借着这点慰藉,撑过了一年又一年。
但随着消息越来越少,希望越来越渺茫,这里的一切也渐渐消失,留在从前的时间海里。
云老太看向苏清河,就像是看到了一抹光,照亮生活的光。
泪水越过眼窝,滑过皱纹顺着脸颊落下,云老太低声呢喃着,“你就像是年轻的舒儿,那么像。”
“如果老头子还在,他肯定很高兴的。”
“明天带你去祭拜一下,他几乎跑遍了世界去找你母亲,只是可惜……”
“你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了。”
晚风拂过,擦拭着她的泪,缱绻不舍。
云归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寂静的夜晚,他听清了母亲的话,湿漉漉的泪珠滴落在手背。
苏清河默默听着,不善安慰,随着话语落地,内心逐渐沉重。
苏清河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云老太眼下的泪水,低声说着话,讲述着母亲舒儿短暂却幸福的一生。
沈家将其视如己出,苏家公婆和气,婚后夫妻恩爱,事业有成。
“她好,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在那些错过的时光中,彼此的生活每日都在变化。
只盼,安好。
天边泛起鱼肚白,重重叠叠的山峦在轻纱中逐渐显露。
早餐桌上,苏清河的碗里始终满满当当的。
屋内多了一位妇人,云老太向苏清河介绍,“这位是荣姨,可厉害的一位娘子,我把她调回来打理事务。”
云老太面色红润,脸上挂着笑。
荣姨大大方方地站在苏清河面前,眼神温柔,“小姐,您有需要尽管吩咐我。”
“荣姨都是云家老人了,以前就在这院子。”云老太一句便道出荣姨深厚的资历,“后来就剩我跟云归,用不上。”
“夫人,我是资历老不是年纪老哦,可不能嫌弃我。”荣姨笑弯了眼,与云老太熟稔地打趣。
日子好似又鲜活了一些。
苏清河拿出提前准备的红包,递到荣姨手中,“辛苦了,以后还得劳烦你。”
“小姐,这可使不得,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