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菲闻言,柳眉微挑,但依然保持着端庄娴雅的模样。
她身后的丫环却站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呵斥,
“你个野丫头,这是二小姐,还不快起来磕头行礼。”
“宝衣,不得无礼,”
杨雨菲微笑着继续说:“丫环无状,还请三妹妹莫要见怪,回去我定重重罚她。”
赵暮鸢“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二姐姐,恕妹妹眼拙。”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的温婉善良,只是这选丫环的眼光,却是差了些。”
“都说奴肖主,二姐姐还是要慎重选择身边的下人。”
“莫要让世人觉着这‘睿京第一贵女’的美誉,净是胡诌!”
宝衣怒气冲天地指着她,“贱丫头,你说什么?”
赵暮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静静地斜视着那名唤作宝衣的侍女,“花落。”
忽地,一道人影闪过。
啪的一声,将那凶狠的丫环扇了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小姐,她居然敢让人打我。”
宝衣捂着脸,委屈地看向杨雨菲,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杨雨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镇定。
“三妹妹何必如此大气性,丫环无礼,交给府里嬷嬷管教便是。”
赵暮鸢浅笑一声,“二姐姐,我这人不喜欢麻烦别人。”
“我想嬷嬷们都有自己的差事要忙,就不去劳烦她们了。”
“至于你的侍女,以后还是得好好管教一下,尽量离我远一些。”
“毕竟,我一乡野之人,举止粗鲁,万一不小心伤到她,妹妹我这心里呀,会非常过意不去的。”
“三妹妹真是……善解人意。”杨雨菲想了半天憋出一个词。
“二姐姐谬赞了。”
赵暮鸢觉得陪她演戏有些枯燥乏味,于是下了逐客令。
“二姐姐还有事吗?无事的话,便不留你了。”
“三妹妹……”杨雨菲欲言又止,眼眶微红。
“三妹妹,我知道父亲让你替我嫁给暝王,你心有不甘。但我和瑞王殿下早已互许终身,还望妹妹成全。”
赵暮鸢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既已互许终身,为何他不去向陛下求娶二姐姐呢?”
“殿下他还没来得及向陛下请旨,赐婚暝王的旨意就已送到了府里。”
赵暮鸢故作惋惜,“原来是陛下棒打鸳鸯。”
“三妹妹慎言,听闻暝王后院一个女人都没有,以妹妹的才情,嫁过去之后定能稳坐王妃之位,一生无忧。”
赵暮鸢嘴角浮起一丝冷意,“可我怎么听闻,暝王此人心狠手辣。”
“二姐姐就不怕妹妹我头一天嫁过去,第二天就被拖出城外,随便找个地儿埋了?”
闻言,杨雨菲有些慌乱。
“三妹妹说笑了,你好歹是尚书府的女儿,暝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会把你怎样的。”
“二姐姐,替嫁之事,可是欺君之罪,我还是去劝劝父亲,三思而行。”
赵暮鸢一边说着,一边往院门方向走去。
杨雨菲急忙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三妹妹,圣旨只说是杨府二小姐,没有指明是谁。”
“父亲的意思是,以后,你便是杨府二小姐了。”
赵暮鸢顿了顿,感慨道:“哦……原来还可以这样,父亲大人真不愧是久居官场之人。”
杨雨菲带着哭腔,紧紧地拉着赵暮鸢的袖子。
“我和瑞王真心相爱,非卿不可,还望三妹妹帮帮我。”
赵暮鸢瞄了一眼院门方向,她轻轻扬起下巴,提高了声音。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顿时,一人从院外冲了进来,愤怒地指着她。
厉声呵斥,“杨雪音,我告诉你,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你又是谁?”赵暮鸢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杨府二公子,杨继年。
见他出头,杨雨菲眼底瞬间弥漫上一层雾气,神情落寞,“二哥,你怎么来了?”
杨继年轻声安抚着她,“妹妹别怕,二哥替你收拾了她。”
然后,瞪了赵暮鸢一眼,目光凶狠。
“我妹妹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求过谁,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说不愿意。”
赵暮鸢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转身坐回石凳上,随意道:“二公子觉得暝王如何?”
“你什么意思?”
赵暮鸢朗声道:“或者我换个更直接的问法,二公子觉得暝王是个好说话的蠢货吗?”
杨继年不明白这贱丫头为何有此一问,“暝王镇守西境多年,军纪严明,自有城府。”
赵暮鸢浅笑出声,“呵,既然不是好说话的蠢货,那你说……”
“若是让他知道,尚书府竟然这样明目张胆地将他的王妃,从京城第一贵女变成了一个乡野村姑,他会作何感想?”
“是会兄友弟恭地成全瑞王和二姐姐的百年之好。”
“还是会杀鸡儆猴,震慑那些胆敢轻视他的人。”
杨继年听着她的话,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那尊杀神,别说是尚书府,就算是王公贵族,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他望向抽泣的杨雨菲,放缓了语气,
“杨雪音,你要怎样才愿意嫁过去?”
赵暮鸢漫不经心道:“二公子,还是带你妹妹回去,仔细琢磨一下吧。”
“看看能用什么东西,来换取我的婚事。”
“毕竟终身大事对一个女子而言,何其重要。”
“你……”杨继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他没想到多年不见,这贱丫头竟变得如此难缠。
赵暮鸢直接下了逐客令,扬声道:“慢走,不送。”
杨雨菲微微一瞥气焰弱了几分的二哥,“三妹妹,母亲知道你回来了,今晚准备了一场丰盛的宴席,为你接风洗尘,特意差我来告知你一声。”
“劳烦二姐姐替我多谢夫人,我定会准时赴宴。”
赵暮鸢知道,下一场好戏马上就要来了。
酉时,杨府大厅,众人均已落座。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赵暮鸢缓步而入。
她踏入宴厅后,并未行礼,而是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座位。
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的弧度,这种雕虫小技,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二姐姐来传信,说是母亲要给我接风洗尘,我还信了,没想到诸位并不欢迎我,那我这就走。”
赵暮鸢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杨府主母崔湘琳面色一沉,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低贱的庶女,竟然会这么直白地当面戳穿。
她强忍着怒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端庄娴雅。
“雪音误会了,是下人准备不周,我回头定责罚他们。”
她挥手示意下人去搬来一张凳子,放在赵暮鸢的身边。
赵暮鸢冷冷地看了一眼,却没有坐下。
“杨雪音,你摆什么谱?”杨继年大声怒斥。
赵暮鸢斜了他一眼,“二哥这是想好了?”
杨继年眉头紧皱,“家里的事,自有父亲做主。”
赵暮鸢鄙夷道:“那二哥还是少说话,多吃饭。”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三妹妹,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赵暮鸢循声望过去,“你是?”
“我是大哥啊,三妹妹,欢迎回家。”
杨府大公子杨继安。
据青弦说,他是少数几个对雪音姐姐还算和善的杨家人。
赵暮鸢喊了一声,“大哥。”
杨继安咧嘴一笑,“三妹妹,快坐下吃饭吧,想来一路奔波,你也该饿了。”
“大哥,想必这里,没有我的位置。”
赵暮鸢冰冷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啪——
坐在首位上的杨老夫人,狠狠地将手中的筷子摔在桌上,声音严厉而冰冷。
“放肆,没规没矩。”
赵暮鸢望向满脸怒容的老人,雪音姐姐的亲祖母。
也就是当初将她扔去老宅的罪魁祸首。
她嘴角噙着一丝笑,缓缓开口,“确实没规矩。”
“毕竟老宅无人教这些,不像这威严赫赫的尚书府,家教甚好!”
“父亲忠君爱国,祖母端庄大度,母亲贤良淑德,二姐姐心地善良……”
众人岂会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意味,脸色立刻都黑了下来,却硬生生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崔湘琳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
“雪音,你这丫头,大家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一家人?大度的祖母,您信吗?”赵暮鸢悠然道。
“你……”老夫人眼中戾气一闪。
“要不是看在你对我们杨府还有用的份上,这辈子,你都别想踏入尚书府半步。”
赵暮鸢闻言,微微扬起下巴,勾唇一笑,“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还是祖母活得通透,明白既然装不下去了,就无须再装。
她望向崔湘琳,挑眉道:“母亲还是要跟祖母多学着点。”
“……”崔湘琳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话音刚落,老夫人大喝一声,“你个不孝女。”
“祖母,我不得不提醒一下,您应当慈爱些。”
“孙女我胆子小,万一给我吓病了,杨府可找不出第二个……名正言顺的二小姐。”
“杨雪音,你怎么跟祖母说话的。”又是一声大喝。
杨千山,这个家的主人,雪音姐姐的亲生父亲。
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
赵暮鸢满脸无辜,“父亲大人,善意提醒而已,我这不是怕祖母将来悔不当初嘛。”
她转而望向满脸怒容的老夫人。
“祖母,这么多年,孙女一直有个疑惑。”
“同样都是杨府的女儿,祖母为何,偏偏就容不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