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圈套
作者:想看许多风景的兔子   阴脉先生最新章节     
    陶明亮身体枯瘦得皮包骨头,皮肤干枯松驰,表面布满了黄褐色的老年斑。
    一个八九十岁老人的身体。
    与他依旧保持着中年状态的头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仿佛是在外人的身上安了个不属于他的脑袋。
    郑六颤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告诉你啊,我可姓郑,春晓姐跟前也是有面子的,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小时候在街上玩,都是她带着我的,你特么要是敢对我下手,春晓姐肯定不会放过你,别以为你在春晓姐面前有脸面,跟我比你什么都不是。”
    我说:“现在是姜春晓有求于我,我们两个合伙做些生意,也不多一年就赚十来个亿,不知道你郑六这百十来斤切碎了零卖能不能卖上这么多钱。”
    郑六叫道:“你特么什么屌毛玩意,还一年十来个亿,吓唬我啊。六爷我是吓大的。”
    我轻轻勾动手指,落地上的宝剑便跟着跳了一下。
    郑六吓得蜷到沙发上,大叫:“老卢,救命啊……”
    卢高志举枪又给自己右胳膊一枪,道:“惠真人,不知者无罪,郑先生不知道您的身份,口无遮拦,我替他向您道歉。”
    我凝视着他,问:“兼着护人周全这活的,我见过不止一个,比如来少清,但没有像你这样的,多大的恩情,值得你样?我觉得让他爬出去比较好。”
    卢高志道:“我们这一脉的存续之恩,不能不报。”
    我嗤笑了一声,道:“又愚又傻,你这样的,我真是头一次见。你不如老君观的来少清,也不如纯阳宫的普奇方。”
    卢高志道:“老君观被小陆元君封了,主持关了,纯阳宫被惠真人你烧了,主持死了,而我们山羊宫,四九年至今,完好无损,未受任何冲击,典籍传承完整无损,是如今正道七十二脉中,经典最健全,仪轨最完整,师脉最清晰的。”
    我笑道:“什么经典仪轨师脉,都是外物。我们修道修的是什么?是身,是心,是念,求诸于外本就落了下乘,更别提是靠给人当狗换来的外物,你们山羊宫修的什么道?不求正道真解,山羊宫存在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卢高志道:“不失其所者久。没了师脉传承,又谈什么修行?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我说:“你这是歪解经典,果然典籍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怪不得会跑去给人当狗使唤,甚至还是自带干粮的狗。这是你们山羊宫的生存之道吗?”
    卢高志被我这么骂,居然没有一丝恼火,平静地道:“无为而无不为。”
    我说:“根本之学,还在明见心性,屏欲绝缘。”
    卢高志道:“知止可以不殆。”
    郑六叫嚣道:“老卢,你跟他磨叽什么,打死他啊,你不是能隔空取命吗?弄死他,弄死他,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你们山羊宫不是在筹钱参加什么投资大会吗?我给你们拿一千万,再帮你们弄个门路贷两千万,弄死他啊!”
    卢高志微微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道:“郑先生,我打不过惠真人,动手的话,你一定会死。”
    郑六一呆,“啊?你特么行不行啊,你师傅不是说你修行有成,天下无敌吗?你特么说打不过他,那你算个屁天下无敌啊。”
    我把桌上那幅字拿起来,卷成一卷,扔给卢高志,绕过桌子,走到沙发前。
    郑六吓得脸都白了,翻到沙发背后面,叫道:“卢高志,你特么干什么呢,拦住他啊,信不信我告诉老爷子,封了你们山羊宫……”
    我一伸手,就把他揪出来,按到沙发上,道:“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让你自己割了舌头。”
    郑六颤声道:“你敢动我,春晓姐一定不会……”
    他的话没能说完,舌头就从嘴里伸出来。
    我一招手,地上剑飞到他手中。
    他便一手拿着剑,一手揪着自己的舌头,作势要割。
    “卜幺,卜幺……”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
    眼泪也在眼圈里打转。
    全身都像筛糠一样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
    我冷笑了一声,把他甩到地上,道:“行了,卢道友,带着你的主人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崇明岛投资大会,别说三千万,就算拿三个亿出来,你们山羊宫都别想在拿到主导权!”
    卢高志冲着我抱印行礼,道:“多谢惠真人。”
    说完,上前拎起郑六就往外走,留下一溜血脚印。
    陶明亮一时不知所措,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说:“你先回去,明天再来。放心,你是地仙会的主顾,这买卖跟郑六没干系。”
    陶明亮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抓起地上的衣服,紧追着出去了。
    我对全程吓得跟鹌鹑一样的何芳兵道:“打点水来,把地上的血洗一洗。”
    何芳兵就是一呆,问:“这就洗了?不,不留下点?”
    我眯了下眼睛,问:“留下干什么?”
    何芳兵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可以用人的血啊头发啊之类的东西作法……”
    我一甩袖子,不悦地道:“那是外道邪术,以后不要再提这些,跟着我,就要学正道法门,这些外道邪术,看都不要看。”
    何芳兵不敢说话了,赶忙打水洗地。
    我则出门,来到隔壁。
    窗户开着,陆尘音正在磨刀。
    那是一柄老式的军刀,锈迹斑斑。
    她磨刀的动作很慢,神情异常专注,每磨一下,都是从头推到尾,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响。
    声音不像磨刀,倒像是在拔刀出鞘。
    每次磨刀的动作幅度,时间长短,甚是推送的力道,都一模一样。
    充满了一种玄妙的韵律。
    我心中忽有所动,一时看了进去,直到她停下动作,才回过神来。
    也不知磨了多久。
    明明已经磨出了好大一滩暗红色的污水,可刀上的锈迹却丝毫不见减少
    陆尘音歪头看着我。
    我问:“山羊宫是怎么回事?”
    陆尘音道:“湘西的,在山上当神仙,靠下面的土匪供养,五零年剿匪,被一遭收拾了,本来是要和其他土匪一起公审毙了,被郑家那位给保了下来。”
    我说:“恩将仇报啊,这正道大脉做事也不怎么样。”
    陆尘音道:“理由很多,归根结底一个字,贪。人心贪不足,正也邪。”
    我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转身就走。
    磨刀声再次响起。
    我想了想,又停下来,转回来,扶着窗台,问:“你磨刀干什么?”
    陆尘音道:“这话问的,磨刀当然是为了砍人。”
    我问:“不是用法宝喷就可以吗?”
    陆尘音拿起军刀,放到眼前,顺着刀背向前瞄了瞄,又按到石上慢慢向前推去。
    “道家讲承负,佛家论因果,其实都一样,吃饭要用筷子,喝汤得拿勺,哪头来的哪头去,这个人得拿这把刀来砍!”
    “现在磨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了,磨个三年,刚刚好。”
    “你十八岁要办的事情就是要去砍一个人?”
    “我要砍的不是人。”
    “你也有心魔?”
    “多新鲜呐,修道之人,哪个不得经魔考,我也是人,有几个心魔不也很正常。”
    “真看不出你也能有心魔,不像。”
    “要是让你看出我有心魔,那我就打不过你啦。”
    我从她这里离开,没回院子,而是去村部给姜春晓打了个电话。
    “姜主任,郑六要是死在金城对你有妨碍吗?”
    “不是冲我来的。这是冲小陆道长来的。赵开来说京城有人不想让小陆道长进京,郑六要是死在金城,她上京就难了。”
    “这事你不管?”
    “我身上的任务可不包括给小陆道长保驾护航。不过,你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也没问题。”
    “不需要,我只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多问你一句,对你没妨碍就好。”
    “哎,哎,你想干什么?”
    “既然有人投石问路,想要一箭双雕,那我必须得投桃报李,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惊喜啊。”
    “别杀郑六。”
    “我是守法公民,不杀人。”
    “年前有些变动,郑家做了很大的退让,很多人都要承他们的这份人情。”
    “我不杀人。”
    “你比周成可烦人多了,就不能看在我跟周成的情份上,给我句实在话?”
    “贫道自修行有成,便屏欲绝缘,从此只讲道理,不讲情份。”
    “将来有需要的话,你是不是也会杀我?”
    “我是守法公民。”
    “你特么别乱伸手,郑六我帮你搞定,不让他来烦你,他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许在金城胡混下去。”
    “晚了,你要赶他走,他就一定会死在金城。”
    “他不能死在金城。”
    我没再说,挂了电话,转回小院。
    地已经清洗干净,一丝血迹都没剩。
    这血是特意给我留下来的。
    就是要看我会不会用。
    所以,我别说碰,甚至都没有接近。
    正道大脉弟子,不使外道术。
    白日无话,吃过晚饭,何芳兵回家休息,我简单收拾之后,便熄灯上床睡觉。
    约莫晚上九点的时候,我突地睁开眼睛。
    窗台上的宝剑在鞘中轻轻一跳,发出锵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