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他还念着和那丫头的情谊。”
词语言罢,梁登达一阵急咳,魏明韬不忍细问,嘱咐他多保重后,目送马车离开了。
他是宋妙元的师兄,自是知晓她与楚鹤川青梅竹马的情谊。
当然,宋妙元拒婚一事他更清楚,所以才以为她身在侯府是在危险之地。
先是那镶玉簪子,后是这百姓请愿书,如此种种,皆要费些心思。
他似乎……错怪楚鹤川了?
虽未去朝堂上亲眼见证,但楚鹤川一直在暗中跟进。
胥止院书房里,邓英回来复命,“主子,此事成了。”
他停笔抬眸,眉间的皱纹总算松了些许。
他筹谋良久,幸好没有功亏一篑。
“康王那边如何?”
话锋一转,邓英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几分,“暗探传信回来,说康王右胸中箭,虽未伤及要害,但伤势不轻,需多日静养。”
楚鹤川点头,这个结果他很满意。
“这箭,是谁射的?”
“是个半大孩子,如今才十五岁,刚入隐卫不过两月,箭法倒是出奇的好。”
麾下有人才,邓英自是高兴,聊起此人不免有些骄傲。
“叫什么?”
“这孩子没名字,我就给起了一个,叫箭羽。”邓英如是回答。
楚鹤川喃喃念了几遍,“起得不错。”
“今日开始,就让他盯着东院,别让宋氏有闪失。”
“是。”邓英领命,说罢就要离开,还未踏出房门就被楚鹤川给叫了住。
“宋氏一案重查的消息,给东院递去。”
免得她整日忧心忡忡以泪洗面,脸色难看到让人见了就烦。
……
夏春便是那个不知不觉中递了消息的人。
东院树荫,宋妙元正绕着丝线,就见夏春捧着几身衣裳走了进来。
“这制衣局的绣娘手脚可真是利索,前日才量了尺寸,今日便将衣裳送过来了,快来试试!”
她笑意盈盈的走上前,一把将宋妙元拉了起来,引着她进了屋子。
宋妙元对穿着没什么讲究,就连衣服的料子也都是让绣娘代选的,她大略扫了一眼,看起来都是精品之作。
“这样好的料子和绣艺,恐怕要花不少银钱。”
夏春不以为然,“这都是小侯爷定的料,咱们侯府别的没有,就是银钱多,只是置办两身新衣裳,算不上什么。”
“你快穿上让我瞧瞧。”
被夏春这么一宽慰,宋妙元心情也好了不少,脱下外衣准备试穿,夏春一边帮她理着衣裳,一边说着闲谈,说着说着就提到了皇帝新下圣旨一事。
“方才我在小侯爷院里,听到有人说今日早朝,有人陈情求皇上重查宋氏一案,皇上竟答应了。”
宋妙元系扣子的动作一滞,转身扶住了夏春的肩。
“你……说什么?”
她怕自己听错。
夏春被她打断,一时间有些支吾,“就是……宋氏。”
“宋将军通敌叛国,满门入狱,原本皇上已经下旨要择日问斩,今日早朝上改了主意。”
“要重查这个案子。”
夏春不太懂朝堂之事,只将从外面听来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她,却不料话没说完,宋妙元就哭了出来。
她也不想哭。
她想笑的,可眼睛一弯,眼泪就被硬生生的挤了出来。
夏春一时无措。
“宋姑娘,你……你哭什么呀?”
“是我说的哪句话不对吗?”夏春迷茫,手忙脚乱的用帕子给她擦泪。
“我没事,我只是……这应当是件好事。”
“嗯!是好事,从前我就听苏嬷嬷她们说过,宋将军为国征战近四十年,根本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这样的事。”
“如果他真的被诬陷了,皇上下旨重查,当真是英明无比。”
宋妙元喜极而泣,只能点头。
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顺利。
几日前,她从康王那里记下名字,当天便给师兄送了过去,他着手去查,发现其中有人假死。
疑点越来越多,虽然无法证明通敌一事为子虚乌有,但总归有了些突破口。
还好,一切都没白费。
夏春走后,她躲在屋子里又偷偷哭了很久,直到身上的疼开始蔓延,她忽然感受到了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如今宋家一案重查,所有人都有了生的机会,她不能就这样撒手离开。
她要活着,拼命活到宋家人安然回来的那一天。
强烈的信念支撑着她,让她更加清晰的感受每一处的痛,她蜷缩在地上,控制不住的颤抖。
意识从清晰变得模糊,疼痛比上次还要高出百倍,让她难以呼吸。
牵机索,能与寒症相克。
在体内化作热火,穿行于每一处经络。
寻常人服下此毒,会在一次次的毒发过程中内里灼伤,而患有寒症之人,两者相克,痛苦更甚万分。
如果那药被他服下,他也会这样痛。
不。
她不能这样做。
绝对不能让他这样痛苦。
她咽下酸液,匍匐着爬向床榻,颤抖的手将被褥下的药瓶取了出来。
强撑着起身,一步一步挪到门外,瘫倒在了大树之下。
她擦擦眼睛,试图让自己眼前更清楚一些,借着微弱的月光,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挖了一个浅坑。
药粉撒入坑中,用土掩了上。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在痛苦到失去神智时去害楚鹤川,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身上脱力,她几乎是爬回了房中。
痛感与意识一同消失,被如刀的秋雨割了个稀碎。
雨过天晴,难得的好天气。
东院屋顶上,箭羽怀里抱着一只小猫,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厢房门。
“这都快晌午了,那女人怎么还不起来?”
他嘀咕了一会儿,见确实没什么动静,起身准备下去。
手一滑,小猫从怀里挣脱,跳下了屋顶。
“唉!回来!”他小声喊道,那猫却毫不理睬。
担心猫的动静惊动室内人,箭羽趴在屋顶等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缓缓起身。
猫忽地叫了一声。
目光飞转,落到了那只小猫身上。
只见它嘶叫了几下,躺在地上开始打滚儿。
他眼皮跳动,心觉不对,不等跳下去,那小猫四腿一伸,再没了生机。
“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