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元当然知道她是在故意刁难。
这种打碎贵重物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没点新鲜的。
她虽不是瓷商,亦不懂这方面的奥妙,但自小在将军府长大,精妙的瓷器也是见多了。
眼前这瓷瓶,算什么?
底纹粗糙不堪,花色渗而不明,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是粗制滥造之物,竟被她当成“宝瓶”?
诬陷人都不舍得拿出些好东西来诬陷,平白的作践人。
宋妙元心中如明镜儿,可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还指着柳依眉的解药。
“都愣着干什么?苏婆子,去把她的卖身契取来,今日我便将她送去万花楼!”
“你不是能把楚鹤川哄得神魂颠倒么,往后去了万花楼,把你那浑身解数使出来,说不定还能混个花魁当当。”
柳依眉言语讽刺,一句话也不肯让步。
旁边苏婆子面色为难,似是觉得自家小姐做的有些过分了。
真要送去万花楼,谁在侯府做内应呢!
“小姐,消消气,这婢子犯错,打几顿就是了,她天生爱伺候人,送去万花楼岂不是便宜了她?”
主仆俩人把话说得难听至极,宋妙元被绑住手堵住口,冷静的站在原地。
“嗯,有理。”
“那便赏她五十板子,一个通房而已,我到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柳依眉眼一横,唇角扬起一抹坏笑。
话落,一个壮实的下人提着板子进门,宋妙元也被死死的摁了住。
其实也不用费力,因为宋妙元根本没什么力气。
她被按在地上,侧脸栽进泥地,有些难以呼吸。
透过一线缝隙,她看见院外枝头有几只苍翠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好生可爱。
快要入冬了,它们怎么还没走?
她死死的盯住那些鸟儿,只等板子落下。
“打。”
柳依眉一抬手,冷哼吩咐。
那下人作势往手上啐了两口唾沫,牟足力气将板扬了起来。
“谁让你们在胥止院撒野的。”
低沉的嗓音从外面传来,犹如地狱深处从裂缝钻出来的魔鬼一般。
柳依眉眉头一紧,放远望去。
楚鹤川身着一袭墨蓝长袍缓步走近,他身后的管家牙一咬就往那拿板子的下人脸上甩了两巴掌。
“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可还认得清这侯府谁是主子?!”
这话一出,满园的丫鬟下人全都跪了下来,只有柳依眉和苏婆子颤巍巍站在原处。
楚鹤川冰刀一般的目光从她两人脸上磋磨而过,上前将宋妙元抱了起来。
柳依眉眼里多了几分惊讶。
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与她这个未来的正妻作对,救这卑贱无比的贱丫鬟?!
“站住!”
“我可是你定下婚约的妻子,你身在侯府世家,就是这样懂礼数的?”
“这贱人是我的婢子,我便是将她打死,旁人也无权过问!”
柳依眉疯劲儿上头,认识谁也控制不住,当场和楚鹤川叫板。
这倒给了楚鹤川一个机会。
“柳氏行事不端,言责苛刻,不过来侯府小住几日,便将侯府翻了个底朝天,如此劣妻若能过门,实在是楚家家门不幸。”
“侯府会择个良辰吉日,前去柳家商讨退婚事宜。”
这话一出,全院的人都震惊了。
更别提一向趾高气昂的柳依眉。
是,她是不喜欢楚鹤川,厌烦透了这个病秧子。
可就算是退婚,那也该是她柳家退婚,若她真的被这个病秧子抓住把柄弃之不顾,她岂不是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她柳依眉凭什么要受这等委屈!
“你说什么?!”
“楚鹤川,你为了一个通房要与我退婚?你是病重昏了脑袋么?”
“你若胆敢做出令我柳家受辱之事,我定会让这通房生不如死!”
柳依眉气不过一直叫骂,楚鹤川连听都懒得听,只给管家递了个眼色,“送客。”
柳依眉刚被赶出了胥止院,就跑去了芳庭园诉苦。
得知楚鹤川要退婚,孟氏当即吓蒙了,连忙跑去胥止院问个缘由。
可惜被苏嬷嬷拦在了院外。
“小侯爷出门了,不知何时能回来。”
“老夫人若是愿意等,奴婢便茶水伺候着。”
弯腰伸手请,孟氏愣了又愣。
宋府宅院里,宋妙元刚从床上坐起,就被按了回去。
“躺好。”
“我没病……”她拧眉起身,不明白楚鹤川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没病也要躺好。”
他早知柳依眉回来。
或者换句话说,是他主导着柳依眉来了侯府。
当初他去芳庭园旁敲侧击,言退婚之意,就是为了给孟氏递话,好让她按耐不住将柳氏接来。
他计划的不错,可中途却来了好消息。
鬼山廉有了踪迹,他被迫亲自去请。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他若不在侯府,柳依眉恐怕会变本加厉。
所以,临走之前他特地嘱咐了箭羽,无论如何都要保她万全。
担心有失,他还让隐卫暗中保护,一旦她遭遇危险,就算身份暴露也不能眼见不管。
箭羽倒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只是宋妙元还是受了点伤。
楚鹤川挽着她的手,看她手心被搓破了皮,渗出一点点红珊瑚般的血珠。
干净的帕子沾了药水,在她手上轻按,宋妙元嘴巴一咧,疼得想笑。
“还笑得出来?”
见她哭笑不得,他也跟着心情好了许多。
“柳家小姐吃了瘪,自然要笑。”
她眉眼弯弯,话说的可爱极了。
这样无害又纯真的笑容,真是少见,让他一时看得出神。
“从今往后,你不必再被她牵制了。”
楚鹤川冷不丁的说出这话,让她愣了一瞬。
“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了?
“你体内的牵机索之毒已经解了,往后再不会被她所控制,也再不会经历断肠剜心之痛。”
他的手紧了紧,这莫名紧张的感觉异常清晰。
“你说……什么?”
那毒何时解的?
她再也不用受那牵机索之痛了?
往后,她不再是柳依眉和柳家的傀儡,不用再费尽心思去编造谎言去周旋,是么?
“我……”她欣喜地开口,却被打断。
楚鹤川眼底闪过一丝的落寞,“只是你体内还有一毒,尚不知是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