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珍的脸色灰败下去，她看着金洙赫像是一个毫无负担的得胜者一样离开，心中的不甘终于叫嚣着把她淹没，但是她不能做更多的了，她再激动就会被护士打镇定剂了。
    李恩俊不可能不惊讶，毕竟今天的局是金洙赫攒的，她之前还来看过宋明珍。
    如果说金家都算没帮忙的话，那李家和崔家得说得上是落井下石了吧？
    崔载诚也没想到金洙赫居然可以这么狠，狠到做最后一个把宋明珍推向最深的深渊的人。
    护士把他们领出病房，还好宋明珍是单人病房，她不会影响更多的人。但是宋家就快要没钱了， 马上宋光医疗都要改姓了，她如果跟别人住在一起，就要用拘束带了。
    崔载诚从头到尾都沉默着，他不算是无知，他还知道更多的事情，比如说周清玉做了什么。
    甚至周清玉没办法做的事情，都要他来帮她做。那辆撞朴敏熙坐的警车的套牌车也是他帮忙找的，他开进了周家的车库，然后又把钥匙交给了那个司机。
    这种事情如果被金洙赫知道的话，恐怕以后崔家出了什么事情，金家会跟着落井下石。
    金洙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走出医院的，她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看了看李恩俊和崔载诚。
    “没想到今天会弄成这样。”金洙赫淡然道。
    “她以后都要绑在床上，然后天天打镇定剂了吗？”李恩俊问。
    “不知道，有可能吧。”金洙赫靠在车前盖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对李恩俊伸手。
    “要什么？”李恩俊莫名其妙，问。
    “烟和火机。”金洙赫说，想了想补充道，“有细烟吗？”
    还真没有。李恩俊看了看自己的粗烟，觉得实在是不适合金洙赫，就转身去了便利店，很快就带了一包女士香烟出来，很贴心的还有一只火机。
    如果是以前，这种事情李恩俊肯定不会去，都是宋明珍去。但是现在只有李恩俊会做了。
    金洙赫不算熟练地把烟点上了，她还是跟上一次一样，没打算吸，就把烟夹在手里，看着它燃烧，而后烟雾缭绕着缠绕在她的身上。
    “你学会抽烟了？”李恩俊觉得特别稀奇，以前金洙赫可不是这个样子。
    “没。”金洙赫摇头，“我还有别的事情，你们要一起吗？”
    “不了吧，我叫我家司机过来，我回家。”李恩俊摇头，他现在不想给自己找事做。
    崔载诚当然也不想跟金洙赫单独待在一起，他也拒绝了，还要蹭李恩俊家的车。
    金洙赫当然不会强求，因为她打算去看看朴敏熙。
    她刚刚突然想到，之前和朴敏熙说好了一起跨年，但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实现了。等朴敏熙出院了，应该会回老家的吧？反正京城这样的地方，走得远远的也好。
    所以她要尽快去一趟，等到朴敏熙出院就来不及了。
    李恩俊和崔载诚走了以后，金洙赫看着手里的烟，突然有想吸一口的欲望，但是她最后还是克服了，她把烟蒂在垃圾桶上熄灭，然后回到车上。
    金洙赫来得不巧，正好碰上闵文秀从病房里出去，四目相对时的尴尬难以言喻。
    “朴敏熙最近还好吗？”金洙赫率先开口。
    闵文秀把路让出去，一句话都没说，然后就跟金洙赫错肩而过了。
    之前他们也因为学生会的事宜说过几句话，金洙赫记得那时候闵文秀腼腆但是礼貌的微笑，和现在冷漠的样子天差地别。
    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啊，就是会装。金洙赫没在意闵文秀的无视，直接走了进去。
    好在还是把空间留给自己和朴敏熙了，不是吗？
    朴敏熙抬眼，看见金洙赫来了的时候，脸上绽开出非常明媚的笑容。
    “你来看我了？”朴敏熙笑着问，然后看见金洙赫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我今天先去看了宋明珍。”金洙赫看着朴敏熙，轻声说。
    朴敏熙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然后点了点头，“嗯，先去看她的啊。”
    金洙赫坐下来，她也没带东西，今天算是一时兴起来看看朴敏熙，所以准备得没那么充分。
    不过朴敏熙没问，她就不说，她在床头柜拿了水果刀，准备做一些大家都会在医院做的事情，但是被朴敏熙制止了。
    “我现在不想吃东西，就不麻烦你了。”朴敏熙笑着说，“你也给宋明珍削苹果了吗？”
    金洙赫顿了一下，“她没要，还把苹果弄掉了。她打了我的手，还挺疼的。”
    朴敏熙闻言，眉头直接皱起来了，但是她手上挂着水，不太方便直接去拿她的手看。
    “给我看看。”朴敏熙说，然后就看见金洙赫乖巧地把手递了过来。
    还有一点红印子，宋明珍下手不轻，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消掉。
    虽然知道金洙赫有卖惨的嫌疑，但是看见金洙赫手上的红痕，她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然后用没挂水的手拉过金洙赫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金洙赫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狠狠鼓动了两下，泵出的血充进四肢百骸，冬日所有的冰冷都被这个吻给尽数驱散，包括对于宋明珍的失望。
    “下次不要去看她了。”朴敏熙说，“她不识好歹，你还要跟她说旧情吗？”
    “不说了。”金洙赫垂眸，“我跟她结束了，没有以后了何来旧情。”
    朴敏熙也垂眸，盯着金洙赫的手背，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撞你的车不是宋家派来的。”金洙赫试探着说，“你也要怪在宋明珍头上吗？”
    “但是她指使人绑我这种事情，也可以随便算了吗？”朴敏熙看向金洙赫的眼睛，像是无形的刀锋，“洙赫啊，这种事情是没有公平可言的。”
    金洙赫没说话，她也没避开朴敏熙的眼睛。
    “古巴比伦的法律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朴敏熙说，“但是你觉得，这是真正的公正吗？”
    金洙赫还是不说话，因为她也不确定自己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处理。如果是她要报复一个人的话，她一定会击溃那个人的心理防线，让他一辈子都记着。
    但是为什么朴敏熙要和宋明珍不死不休呢？在这件事情之前，朴敏熙为什么一直一直要打压宋家呢？现在甚至牵扯到了金家和文家，这种事情又该怎么算呢？
    “敏熙啊，我现在不知道你到底都做了什么事情了，你觉得公正应该让我来评判吗？”金洙赫看着朴敏熙，“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多少事情，我们还没算清呢。”
    “所以今天是来为宋明珍讨回公道的吗？”朴敏熙松开金洙赫的手，笑着问，“对于你来说，宋明珍还是永远都排在我的前面吗？”
    “......不是。”金洙赫泄气，“你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我后天就出院了，你没必要再来了。”朴敏熙说，她的笑容也不见踪影了，直到看着金洙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突然觉得特别不平。
    哪怕是这样了，金洙赫还是一心只想着宋明珍吗？朴敏熙觉得特别可笑，她躺下看着头顶花白的天花板，什么都不去想了。
    今天的见面就像交锋似的，没有人是赢家。
    宋明珍被转移到普通病房了，她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宋光医疗被宋光卖掉了，可以这么说，然后他不得不赔给朴敏熙一个天文数字才勉强让她放弃单独起诉这件事情。
    但是那些录音证据足以说明一切，宋光以及宋明珍的罪证最终还是难以免除。
    宋明珍被推进普通病房的时候突然暴起，不过护士们早有准备，摁住一个轻飘飘的宋明珍还是很轻松的，宋明珍看着自己被他们摁着打了一针镇定剂，所有的反抗都不值一提。
    随即是无尽的黑暗，宋明珍感觉自己还和外界连着一条线，但是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陷入昏睡，然后被护士们用拘束带绑在了床上。
    金洙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动之下离开朴敏熙的病房的，她觉得有点委屈，在此之前她也没有料到过宋明珍会想对朴敏熙下手——
    也不算是没有想过，但是她下意识觉得宋明珍不敢再这么做了，她觉得已经尝到苦果的宋明珍不会再执迷不悟下去，现在来看完全是笑话。
    太阳出来了。朴敏熙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觉得好事将近。
    或许是因为快过年了吧，感觉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在爆竹中被驱散，接下来的都是好运。
    “你们聊完了？”闵文秀进来，发现金洙赫居然已经离开了，“聊得这么快？”
    “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聊得不好。”朴敏熙回答，“那你呢，朱瑛现在在忙什么？”
    “她回去忙着买年货了，她说作为我们之中最大的前辈，要帮忙张罗着把这个年给过好。”闵文秀说，想了想补充道，“主要是为了让你能过一个好年吧。”
    “怎么说？”朴敏熙一愣，为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说这几年你也辛苦了，想让你过一个以你为中心，而不是以你弟弟为中心的年。”闵文秀笑了笑，“或许你也不知道吧，你是我们事务所里年纪最小的。”
    “那王醒算什么？他不应该是最小的吗？”朴敏熙一愣，她怎么可能是最小的呢？
    “王醒的月份比你大，按理来说你也应该喊他前辈。”闵文秀嘲笑，“而且他有的时候办事情比你靠谱多了，比如他不会把自己的手机泡在水里，然后让大家都联系不到。”
    “我下次会记得套一个防水袋的，我也很心疼我的手机好嘛？丢了好多东西。”朴敏熙叹气，聊天记录都丢了，还丢了好多张照片，还好大部分都存在网上备份了，不然她和洙赫的好多回忆就要和那一部手机一起消失在世界上了。
    “既然你能吃一堑长一智，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闵文秀点点头，“你确定要后天出院，不再住几天了吗？你的身体其实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不住了，再住下去我就要生锈了。”朴敏熙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身上的纱布都快拆干净了，看起来都不像是病号了，不想住院了。”
    “也行。”闵文秀点头答应了，他没什么立场拦着朴敏熙，既然她觉得自己好了，他当然不会再多说什么，说多了反而让人讨厌。
    朴敏熙出院的那一天又下雪了，她看着像是鹅毛一样落下的雪，感到有些恍惚，她怎么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现在好像才真正感觉到劫后余生。
    回到侦探事务所，朴敏熙先是被屋里的喜庆氛围惊到了，随即她看见了正在忙活着剪纸的朱瑛，她的手很巧，一张张红色的纸在她手里变成窗花，形态各异。
    “真是喜庆啊。”吴到现停完车回来，看见朱瑛剪的窗花，赞叹了一声。
    朱瑛抬起眼睛看了看吴到现，然后继续剪，“你不满意我给你装扮的事务所吗？”
    “我这几年这个地方，就没出现过这么喜庆的颜色。”吴到现看向朴敏熙，“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想法，朱老师会剪小人吗？”朴敏熙问，她想做一切和金洙赫长得一样的东西。
    吴到现无语地走开了，朱瑛当然乐意教朴敏熙剪纸，她教得太入迷，都没看见刚刚回来的闵文秀。
    “剪纸就先搁搁吧。”闵文秀晃晃手里的茉莉花，“去看看闵莎吗？带点她喜欢的东西。”
    小孩子能喜欢什么？喜欢零食。朴敏熙于是跟着朱瑛一起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包零食，带上闵文秀买的花，才一起坐车去陵园。
    “闵莎啊，世界真的很奇妙。”朱瑛把东西放下来，然后蹲着摸了摸墓碑上笑容灿烂的闵莎，“很高兴我们都不是脆弱的人，我们正在变好，然后让做错的人付出代价。”
    “闵莎，要过年了。”闵文秀也蹲下来，“我们今年要一起过年吗？把前几年缺席的部分都补上吧，我会做一个好哥哥的。”
    朴敏熙在旁边站着，抱着手，不知道能说什么，毕竟她从未见过闵莎。
    最后她在心里说，很高兴认识你，闵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