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梨摆摆手,抬脚就往马车上钻:“遇到点事,已经没事了,赶紧往力村去吧。”
马车内与外面的温度简直就是两个世界,梨梨舒服的吸了一口暖气,感觉自己又活了。
黄莺看见梨梨裙摆上的血污,问她:“小姐,要不要先换一件衣裳?”
梨梨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要是被四哥哥看见他又要担心了。
“好。”
黄莺伺候梨梨换衣裳,身上那件带着血污的裙子被换下来,梨梨皱了皱眉。
鲜红的颜色十分耀眼,红色本是最热烈张扬的颜色,此刻梨梨却实在看不来,一瞧见那血渍就会想起她亲手夺人性命的一幕。
“小姐,怎么了?”
云舒煎好茶,递给梨梨。
“无事。”
梨梨一口饮尽那盏茶,平静下来。
罢了,既已入局,又如何能一直安宁。
也不知道是此处离力村本就近,还是那虎老炮跑得远,直到车队到了力村那山脚下的镇子,暗七才带着满身风雪回来。
一行人人数众多,梨梨自己不怕那疫病,也是不可能不顾其他人的安危让众人与她一道上山的。
梨梨便包了镇上一家客栈,安排众人住下。
这镇子偏远,甚少有人会来此处,梨梨衣着华丽,清尘出绝,店家一瞧就知道来了大客户,十分殷勤地自主上了一桌好菜。
梨梨见状,拉着几人一起坐下吃了些,又吩咐小二再做几桌给其他人吃。
暗七道:“虎老炮一路奔至五里外,在一家茶铺买了马,又到了城郊一处院子去。”
梨梨漫不经心地吃着,到了这力村下边,倒是对虎老炮这事没那么在意了。
“嗯,看来那院子必定就是他们接头之处了。小七,你继续盯着,还有两个护卫在那密道尽头候着,别让他们被人发现了。其他的不必多管了,我已经派人去知会子亦哥哥了,剩下的他会知道如何解决的。”
“是。”
云舒还是第一次听见梨梨这样称呼太子殿下,愣住之后又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虽然知道梨梨只是因为这里有外人不方便称呼他殿下才如此,云舒还是觉得磕到了。
梨梨想了想,又叫到沈叶:“若是殿下派人过来,你如实告诉他便是。嗯……不过也没那么快,罢了,再说啦。”
沈叶点点头。
梨梨又吃了几口,便要动身去力村,“云舒,我先上山一趟,咱们带过来的那些东西先看好,待我晚上回来再做打算。”
梨梨又带了许多药材和粮食来,除了这些,还带了一批袄子。
其实棉被之类的梨梨也想到了,只是棉被太重,要是一道带来必定会降低她的脚程。
沈嘉禄的商队从郡外运了一大批的药材正往这边来,梨梨便把这事儿一道交给了沈嘉禄,她先带些袄子应急,棉被随他的商队一块来。
云舒应了一声,黄莺立马给梨梨披上披风,倒是在上菜的小二,听了十分惊讶:“客官可是要上山?上的哪座山,该不会是要去那力村吧?”
梨梨笑了笑没说话,小二连忙劝他:“哎哟这位客官,小的看您气质非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可不要想不开去那力村自寻死路啊!如今那力村发了霍乱,您去了可不是自寻死路吗。”
梨梨本想笑下一算了,突然想起来之前沈嘉禄说到的那个曾知州。
“您可知道曾知州在何处,听说,他来了汝城?”
梨梨突然转变话题让小二有些奇怪,但还是答道:“哦,您说曾知州啊,前几天曾知州听说力村发了霍乱,立马亲自赶过来了,带着人上山找那位什么神医了解了情况。不过曾知州到底是一郡知州,人是还在汝城,但他手下的人也不允许他再往力村去了,搞不好就要死人的。”
梨梨点点头,因为顾子亦和杨老爷子的缘故,梨梨对曾太傅的印象十分不错。
这位曾太傅的儿子,看来也是个不错的人。
“您打听曾知州做什么?”小二随口问了一句,不过这一行人出手阔绰,身份不凡,搞不好是和曾知州相识的贵人。
贵人之间的事他还是少打听算了,他怕知道的太多活不长。
小二又道:“如果您是特地来寻曾知州的,就不必去力村了,曾知州如今住在汝城中。之前咱们汝城那位知县封了山路,镇上的药铺也不愿卖药给力村,曾知州正在汝城里想办法到处采买药材呢。”
梨梨也没解释,认真谢过他之后便没说话了。
小二上完了菜,也退了下去。
云舒道:“小姐可是要联络那曾知州?要不要奴婢现在就过去寻他?”
“不必了,我只是来找司空爷爷和四哥哥的,曾知州如何与我们无关。”
梨梨由着黄莺给自己拢好披风,又烧了个手炉给她,道:“我自己骑马上山,你们都不必跟着。”
这霍乱危险,她自己倒是不怕,可不能连累别人了。
几人都是一愣,他们知道梨梨不会带其他人,可他们是梨梨的贴身护卫和贴身丫鬟,怎么能不跟着?
现在暗七又出去干活了,梨梨身边没人,谁都不能放心。
“好啦,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这里最危险的大概就是那霍乱了。”梨梨最后喝了口水,“我呢不怕那霍乱,但是你们会怕的呀。你们武功再高强也受不住的,不用担心我。”
“不行,就是因为危险奴婢才更要跟着你!”
“是啊小姐,奴婢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也不会拖后腿的,不看着小姐奴婢不放心!”
梨梨无奈,求助地看向沈叶。
沈叶会意:“小姐自有分寸,我们跟着不过给小姐徒增烦恼。”
梨梨撒娇:“好啦好啦,两位好姐姐,我没事的,你们就在这客栈里帮我等着殿下的消息好不好?”
梨梨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但两人又执意要送梨梨上山,梨梨只好用大雪山路不便为由拒绝了她们。
一阵拉扯过后,梨梨最终还是独自骑马上了山。
梨梨的骑术算不上好,只能说是会骑。
微会,会的不多。
但是好在连马儿都喜欢梨梨,在梨梨的安抚之下很是温顺,一路上倒也不艰难。
有曾知州的命令,这一路上虽有官兵在看守,到也没有人拦着她,除了上山的路有些难走,整体还是十分顺利。
手炉暂时拴在了马身上,到了晚上,风雪只会越来越大,梨梨这趟倒也不打算做些什么,先确定沈嘉清和司空神医的安危再说。
还有他们缺什么要什么,她也先记下,明天再带上来,若是没有,她今晚回去就写信给柳城那边托人准备。
到了半山腰,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块竖石上面写着力村。
竖石的旁边搭了个十分简陋的茅屋,看着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屋门半掩着,露出炭火燃烧的火光,里面坐着几个官兵。
梨梨骑着马过去,里面的官兵出来了一个人,见她是个小姑娘倒也算和颜悦色:“你是不是走错了?”
又出来了一个人,观察了下梨梨的衣着,道:“这位小姐,这大冷天的怎么一个人骑马来了这儿?你可知此处发了霍乱,是会死人的!”
这几个官兵都蒙着面纱,死死的捂住口鼻,屋子里还传来阵阵药香,想来是司空神医给的预防感染的药。
梨梨没下马,就在马上说:“我是来找司空神医的,请问他们现在在哪?”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表情古怪。
大概是不解怎么会有人知道这里有疫病还要来送死。
“小姑娘,我劝你赶紧下山吧,我看你小小年纪的,是不是家里人没看住你?”这人想了想,“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到了晚上风雪非常大,要不我送你下山吧。”
梨梨看出来这几个人怕是不会告诉她司空神医在哪里的,梨梨也能理解,若是她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一个小姑娘,她也会劝人家回去。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说完,梨梨便策马直接进了村子。
“哎!”
梨梨骑着马根本不是他们能跟上的,没一会儿梨梨就拐进了村子没了影。
初进村子,一片雪茫茫,倒是看不出什么。
村子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一片静悄悄。
屋舍都门窗紧闭,偶有几扇敞开的院子门,里面也是一片死寂,连只鸡鸭也不见。
路边的草丛枯萎发黄,在厚雪中露出一角,仿佛被疫病抽干了生机,门口还散落着些破旧的衣物。
原本清澈的井水变得浑浊不堪,水面漂浮着杂物,散发着阵阵恶臭。
空气中仿若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每一个角落,让这里充满了绝望与压抑。
梨梨皱起眉,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或许都在家里,不敢出来。
这让她该如何去找司空神医和四哥?
梨梨慢下来,仔细往每一户院子里看。
瞟见空中似乎有一股白雾飘起,在这雪地里尤为显眼,梨梨立马往那个方向去。
隔着栅栏,梨梨瞧见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普通的衣裳,正在屋檐下煎药,左手拿着柴火往里添,右手拿着扇子给火扇风。
药香浓郁,身后的屋门掩着。
这是梨梨见到的第一个人,一路走来全是关着门的,只有这里是开着门的。
梨梨立马下了马,因为她身高不够,还差点摔个底朝天,还好她眼疾手快拽住了缰绳才稳住了身子。
但马也因为这一下被勒到了,有些躁动地动了动马蹄,发出一声鸣叫。
院子里正在煎药的男人听见动静,动作顿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过来。
梨梨拍了拍马儿,把它拴在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年轻男人站起身,茫然过后便是紧张和着急:“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村口把守的官兵没拦住你?此处不安全,你速速下山,我让人送你回去!”
梨梨徐步走过来,看了眼那药,又看了看这个气质如兰的年轻男人,曲了曲身:“我是来找司空神医和沈嘉清的,他们在吗?”
曾吟风犹豫地点了点头,看着笑出来的小姑娘,又劝道:“此处太过危险,你还是…….”
“四哥哥!”
小姑娘原本还在认真听他说话,突然笑着略过他跑向了身后。
曾吟风回头,看见从屋子里出来的沈嘉清一脸意外又惊喜的抱住了小姑娘。
“梨梨?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很担心你和司空爷爷,所以我就来啦!”梨梨见他除了黑眼圈有些重之外没有其他毛病,放下心来,“对了,上次二哥哥送过来的药材用完了吗?我这次过来又带了好多呢,还有棉袄,我不知道力村有多少人,只带了一马车,再多就不好上路了。不过剩下的二哥哥已经派了人送过来,还有棉被,应该也能很快就到啦。”
沈嘉清心里一阵慰帖,他妹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想得十分周到的贴心小棉袄,天知道他在这地方有多想家!
沈嘉清泪目了:“梨梨,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梨梨笑,摸了摸他身上穿的衣裳,有些心疼,一看就好几天没洗了。
曾吟风走过来,有些疑惑:“嘉清,这是?”
“曾大哥,这是我妹妹,梨梨。”
曾吟风恍然:“原来是令妹,在下曾吟风。”
曾吟风?
梨梨行了个礼,心里突然又有个猜测。
犹豫了一下,梨梨还是没说什么。
沈嘉清拉着妹妹说了会儿话,曾吟风欲言又止好几次,才说:“嘉清,此处危险,还是让梨梨下山吧。”
沈嘉清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问她道l:“黄莺他们呢,你一个人上的山?”
“是呀,他们跟我不一样,我不想让他们冒险。”
沈嘉清皱了皱眉,觉得梨梨说的有道理:“嗯,虽然你不怕,但是保险起见也得预防一下。一会儿我给你煎服药,你来喝了。”
曾吟风茫然。
“好呢。”梨梨乖乖点头,“司空爷爷呢?”
“师父每日都要挨家挨户去巡一遍,观察感染之人的病发程度,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