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在牢狱之中,西伯侯姬昌不仅瘦了一圈,就连衣服也沾满了尘土。
伯邑考看见父亲第一眼就忍不住了,他跪爬到姬昌身边,用袖子为对方擦了擦脸。
他有太多话想说,一开口,却只叫了声“父亲”,就泣不成声。
姬昌看见伯邑考,也很是激动,他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纣王,眼里兴奋的神色逐渐淡去。
纣王玩味看着下面这一场父子重逢的悲情大戏,拍了拍手,打断道:“姬昌,你犯的是死罪。
可你有个好儿子,再加上孤仁慈,便给你们一个机会。
今天,你们父子二人,只有一个人能离开大殿,活着回去西岐。
你们自己选吧!”
伯邑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不死心道:“那另一个人呢?”
纣王从上面扔下来一把匕首:“这个,就归留下来的那个人了。”
伯邑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起头,看到了纣王勾起的嘴角,也看到了对方不含一丝笑意的幽深眼眸。
他在心中做出了选择,再次抬眸,却看见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父亲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动作,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利落自刎。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红色的血液已经喷涌而出,染红了大殿的地面。
唯有那双望向他的眼眸饱含慈爱,仿佛还在诉说着不舍与留恋。
他的父亲死了,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父亲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自己的性命,他将最华丽的珠宝奉给纣王,却换来这么一个结局。
纣王还以为会上演一波极限拉扯,没想到姬昌老当益壮,利落抹了脖子,实在是无趣。
他向伯邑考摆手道:“你可以离开了。”
伯邑考不顾满身的血渍,失神起身,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王野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心底直呼变态,又为留在暴君身边的自己担忧了几秒。
他看向地上西伯侯的尸体,试探道:“大王,就这么让他躺着吗?”
纣王转过头:“爱妃觉得应当如何?”
王野想了想:“应当魂归故土吧?”
纣王:“从这儿赶到西岐要十几日,尸体估计都臭了。”
王野:“保持尸身不腐的法子,应该有吧?”
纣王:“冒犯孤的人还想留个全尸,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过孤仁慈,就将西伯侯的尸身做成肉饼,派使者送去西岐,以示天恩。”
等到伯邑考失神走出宫去,蹲在他肩膀上的景才慢悠悠开口:“她答应过你的,你的父亲不会有事。”
伯邑考转头对上景的竖瞳,表情震惊:“可我明明看见···”
景打断他:“那不是你的父亲。”
看伯邑考还想问些什么,景直接开口:“你和我一起回当铺,眼见为实。”
等到伯邑考再次踏入封神当铺,他一眼就看到了面前那个熟悉的身影。
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笼罩着他,他忍不住上前抱住那个熟悉的人,伏在对方肩头痛哭。
“父亲,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伯邑考上下左右打量着父亲:“父亲你是真实存在的吗?会不会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
姬昌笑眯眯看着伯邑考:“孩子,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摸摸我,我是有温度的。”
等到父子叙旧完毕,夏羡鱼才开口解开了伯邑考心中的疑惑。
“其实在纣王传唤侯爷上殿之前我就知晓了这个消息,当时顺手从食堂拿了一只兔子幻化成侯爷的模样。”
姬昌点点头:“是这位姑娘施展幻术救了我,若非如此,为父和你就有一个要殒命朝歌了。”
伯邑考有些疑惑:“可那双眼眸,分明是父亲平日看我的眼神···”
姬昌:“当时在你面前自刎的,的确是我。
我的灵魂寄托在兔子身上,才能演一场足够以假乱真的大戏。”
听到这里,伯邑考眼含热泪:“父亲终究是为了保护我丢了性命,身为人子,不能救父亲于水火,我实在是不配!”
姬昌反倒过来安慰伯邑考:“你是我最骄傲的孩子,接下来在外人眼中,为父已经是个死人了。
接下来西岐的担子,就要落在你身上了。”
父子叙旧完毕,夏羡鱼收到王野的消息后开口道:“纣王派出的使者已经带着赏赐赶往西岐,你们要赶在使者之前回去才是。”
伯邑考想起留在西岐的姬发,看向父亲:“弟弟如今管理西岐,若是使者在咱们之前去到西岐,弟弟年轻气盛,恐生事端。”
姬昌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咱们尽快出发。”
伯邑考犹豫道:“可是父亲,你的身体可以吗?”
夏羡鱼探出头:“西岐好玩吗?”
伯邑考虽然理解夏羡鱼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下意识回答对方:“西岐民风淳朴,景色甚好。”
夏羡鱼点点头:“好吧,那我也去西岐,顺路送你们一程。”
伯邑考听明白了对方话中之意,拱手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当铺的门一开一关,门外就从繁华如许的朝歌城变成了西岐。
伯邑考已经见识过夏羡鱼的神通,但看到对方呼吸之间就将店铺从朝歌挪到了西岐,还是瞳孔一缩。
西伯侯走出去,重新踏上了西岐的土地。
他只觉得眼眶湿润,没想到到再次回到西岐,他在外人眼中已经成了个死人。
那颗原本坚定臣服的心也动摇起来,面对这样一个残酷暴戾,以人命为乐的大王,真的有必要吗?
罢了,那个忠君爱国的西伯侯姬昌已经死在了朝歌王宫的大殿之上,如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西岐农夫。
看到父亲和兄长从城中走出,姬发有些激动:“父亲!孩儿好想您!
对了,您和兄长是何时入城的?怎么没有守城人来上报?”
伯邑考坐在一旁,捋了捋思绪,讲述着这一路的历程。
父亲和兄长的遭遇听得姬发分外气愤:“纣王这样倒行逆施,早晚有一天江山不保!”
伯邑考严厉道:“慎言!”
姬发不服道:“这儿是西岐,我的父亲和兄长差点都留在朝歌回不来,你还要我慎言!
我可不是圣人!
迟早有一天,我要将那纣王拉下王座!”
听到兄长说是有大人物相助,父亲才能金蝉脱壳,这让姬发格外感兴趣。
只是这时候朝歌的使者到了,带来了纣王的赏赐。
看到那盒肉饼之后,姬发脸色都变了,还是被伯邑考强行摁住,才客气送走了使者。
姬发气愤道:“兄长,你看到了吗?
你看到纣王的暴戾无常了吗?
他将父亲的尸身做成了肉饼以示恩赐,这是对父亲的侮辱,是对西岐的侮辱!”
伯邑考看着姬发,一字一句道:“那又如何?
在纣王眼中,父亲只是个小小的诸侯,蝼蚁一般的存在,蝼蚁何足轻重,你会在乎吗?”
姬发咬牙切齿道:“纣王视父兄如蝼蚁,那我也要做最强的蝼蚁,做能颠覆成汤江山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