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月之塔,是位于光明神殿范围内,又远离主神殿的一座孤塔,是高庭城中最高的建筑之一,类似这样的塔,在神殿东南西北各有一座,它们如哨兵一样守卫着神殿,而只有其中一座塔,有辉月之名。
并不是因为登高便能更好的欣赏月亮,而是盖亚帝国国王与王后唯一的爱女芙蕾雅,那位自从出生便被教会宣布为神眷者的公主,从小便在这里生活,传闻她的美丽如月光般纯净闪耀,被称作帝国之月,居住的白塔便也沾染了这份美好,被民众爱屋及乌冠以辉月之塔的名字。
凯瑟琳站在塔底,抱着手中的礼盒默默的深呼吸几下,随后抬手叩响了塔底的大门,等了有会儿,一位盲眼老妇摸索着过来,沉默的为她打开了大门,吱呀一声,在塔中荡起了回音。
她看着在她侧身进来后立刻将门锁好的老妇人几眼,又忍不住打量了几眼塔中层层叠叠悬挂着的黑纱,提起自己的裙子,准备顺着楼梯向塔顶前进。
“凯瑟琳。”一声轻唤突兀地从墙边的黑色纱幔后响起,像是被寒风吹过的呜咽,在塔内空荡的空间中回荡,吓得王女大人一个激灵。
“……下午好,芙蕾雅姐姐。”凯瑟琳抱紧盒子,压住自己因惊吓而咚咚狂跳的心脏,快速调整好语气,“我以为你会在塔顶,正准备上去去见你。”
“呵呵,光明节临近,城中的人很多,来找我的人就更多了,我不耐烦总是上上下下的跑,所以白日留在一楼的时间更多……吓到你了吧?”那名为芙蕾雅的少女调皮地轻笑后说道。
原来在高塔一层的角落,坐着一位少女,层层的黑纱从顶上的木梁处悬下来,遮住了人的上半身,借着塔内的灯光凯瑟琳只能看到她安然坐在窗边的模糊倩影,还有绽放在地面之上的洁白裙裾,如同盛开的百合般纯洁柔美。
凯瑟琳点了点头,又意识到芙蕾雅看不见她的动作,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之声,随后那少女所在的窗前,有人急促的叩响了那不透光的木制窗扇——
“圣女大人!请帮帮我们!圣女大人!”
窗外一位妇人焦急的拍打着窗户,刚刚替凯瑟琳开门的盲眼老妇,闻言慢慢的扶着墙靠了过去,两个没有眼珠的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她掀开一层又一层的黑色帷幔,走到了白裙圣女的身边等候吩咐。
“抱歉。”帷幔后的芙蕾雅向凯瑟琳温柔致歉,随后打开窗户上的一个小格,那格子十分细小,只够把手伸出去,开窗后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
“请救救我的丈夫,圣女大人!他在工地干活时被落石击中,他,他流了好多血。我们一家都是虔诚的光明信徒……”妇人边喊边跪下,背后被抬来的丈夫已经气若游丝,她惊惶到语无伦次。
“别怕。”芙蕾雅圣女的声音透过窗上的小洞传出去,如同一缕柔软光滑的丝绸,滑进人心底,虽然声音不大,却立刻安抚了泪流满面的妇人,她急忙擦掉眼泪,拖着丈夫的手扯到窗前。
“您看看他,殿下,您救救他,他还有救对吧?”妇人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丈夫的头被砸出一个大洞,连骨头都凹陷进去,城中的医生都拒绝看诊让她放弃,她绝望之下想起了传说中的帝国之月,硬是拖行着还有一口气的丈夫来了这里。
芙蕾雅没有言语,而是将手通过小口伸出窗外,不顾男人手上沾满尘土和血迹,轻轻覆了上去,随后低声吟唱祝祷。
凯瑟琳静静地盯着面前的黑色帷幔听着前方的动静,芙蕾雅那纯洁的吟唱仿佛是来自天国的仙乐,圣洁的祝祷词蕴含着光明神的赐福,随着她的吟唱,白色裙裾边上亮起了巨大的黄色光圈,治疗魔法笼罩住了窗外悲泣的妇人和她生死不知的丈夫,连冷酷的北风都退避开来。
等芙蕾雅吟唱结束,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合上了小小的窗扉,妇人还未反应过来,那满头血污的男人手指突然动了动,唤了声自己妻子的名字。
妇人怔了怔,急忙爬到他头边扒开他的头发仔细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那骇人的伤口了,已经凹陷的颅骨此时也恢复为了原状。妇人惊讶到失语,过了半晌,突然痛哭失声,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喜悦的泪水。
“感谢您,圣女大人!我会永远记住您的善举,您救了我们一家,我们会每天为您向光明神祈祷,向所有人歌颂您的仁慈。”妇人跪在窗外,不断的向窗内的圣女行礼,嘴中念念有词。
圣女却不再回应,窗扉之内,寂静无声。
“你的治疗法术越来越厉害了,芙蕾雅姐姐。”眼见自己的堂姐再一次挽救了一条生命,凯瑟琳真诚的夸赞道。
盲眼妇人闻言身形动了动,将黑洞洞的眼眶转向了凯瑟琳,芙蕾雅笑了笑张口了。
“凯瑟琳,这不是魔法,这是光明赐福。”她严谨的纠正着自己的妹妹,而后又忍不住自得地晃了晃脑袋,“其实这种程度不算什么,之前有个人的脖子被刀划伤,几乎断成两半,也被我救回来了。”
凯瑟琳对于叫法上面的纠正不置可否,她也不反驳,只是安静站着。
“你的新学校怎么样?”因为很少有人能聊天,芙蕾雅迫切的向凯瑟琳询问,靠着自己的想象,补足出外面世界的样子。“我如今站在塔顶,总是会忍不住望向歌蕾蒂娅的方向,去想着,我的小凯瑟琳如今怎么样呢?”
“还不错,有一些课程很有意思……”凯瑟琳每句话都回答的十分谨慎。“歌蕾蒂娅的建筑不像高庭这样整洁明朗,我在那里时常迷路。那里也没有神殿前成群的白鸽,反而有很多渡鸦,每到黄昏总是能听到它们的吵闹。”
“听上去很热闹呢……”芙蕾雅的声音有些落寞,而后突然问了一句,“你交到新朋友了吗?”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般陷入了沉寂,空气仿佛凝固,安静的让人窒息。
凯瑟琳低下头,想起了那失败的社交,摇头否认,“还没……”
突然一只手隔着黑纱紧紧的抓住了她!
“没关系凯瑟琳!”芙蕾雅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前,依然与堂妹隔着黑色帷幔,嘴上安慰着她,语气却十分兴奋高昂——
“我就是你的朋友,我会永远是你的朋友,你有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