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元还是拒绝，“不可以。”
    “我们可以给钱，给多少都行？”
    “你看我们这马车，像缺钱的样子吗？”桑元好笑道。
    “要不然，我走路，孩子冻坏了，给他进车里暖一暖也行？”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桑元的声音有些发怒，“快点让开，让我们过去。”
    顾振坐起来半身，把帘子掀开，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
    那男人身材魁梧，拉着小孩跪在车前，跟桑元努力恳求搭车。
    “你要搭车可以，但你砍这么大一棵树挡在路上，有这力气，背着你的孩子走，比搭车可走的快，我这车走的慢，只怕耽搁了你孩子的病情。”
    男人转头看看身后，连忙摇手道：“这树不是我砍的，我说的不是我砍的，你们偏不信。”
    “不是你砍的，树怎么拦在路上？你跪在这里拦路，要搭车，你说你没砍这棵树，那这棵树是谁砍倒的？”
    男人和小孩身后，果然横卧着一棵遮天大树，怎么看都是新鲜砍倒的痕迹。
    而且这男人腰上，就插着把斧头，斧刃上还有砍树的木屑，不打自招。
    桑元让车夫搭把手，把这棵树移走。
    男人又连忙的凑过来道：“我帮你们把树挪开，是不是就让我孩儿搭一下车？”
    桑元气的不行。
    “走开，滚！再不走小心我打你？”
    他挥了挥拳头，男人不甘心的站在一边，看着桑元把树拉到路边。
    等桑元上了车，顾振也没说话，车夫一赶车，蓦然间就见这男人单手拉着树，嗖一下扯了过来，正正的又拦在路正中。
    车夫立刻骂出来，跳下马车，拿着鞭子过去就打人。
    奇怪的是鞭子抽在男人身上，男人也不躲，嘻嘻哈哈的问：“老爷，给我孩儿搭个车吧？我孩儿生病了，走不了。”
    桑元脸色巨黑，跳下马车就要发火，顾振及时道：“算了，让这小孩上来。”
    男人一听这话，几大步挟着小孩就窜到车前，一下子就把小孩子给塞了进来，同时冲着顾振呵呵的笑。
    桑元忍住了怒火，呵斥男人道：“你坐外面，车里坐不下了。”
    顾振伸手在小孩额头摸了一把，再捉起小孩一条手臂给他问脉。
    桑元进来看见他挺有那么回事，很不解的骂了一句：“烂好心。”
    顾振神色凝重，也没有理睬桑元，把一只手掌按在小孩肚子上，神识外放，探查这小孩体内情况。
    见他使用神识，桑元不觉奇怪，便守在边上。
    过了一会儿，车夫终于把树挪开，走回来赶车。
    但是让几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男人竟然坐在驾车位上，拉着缰绳道：“这段路我熟，我给你们赶车。”
    不等桑元答话，男人已经打马冲出去，连车夫都还没上车，在后面着急的追赶，大声喊着追车。
    桑元脸色再变，便要发作，顾振及时一碰他手臂，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反抗。
    两人从明面转到私语，桑元问怎么回事？
    顾振对小孩一努嘴，“他就是梁子婴。”
    桑元当时都惊讶的张大了嘴，急忙问：“梁子婴不是跟他父亲一起，昨天就跑了？”
    “不清楚，但这小孩跟我一路被送到安阳，我不会认错。”
    顾振低声问梁子婴，“四毛，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子婴认得他，但一直怯怯的不敢说话，现在听见顾振问，也是一脸惊骇，努力往后面缩。
    顾振再问：“这个男人是你的什么人？”
    “我是梁大人的下属。”这回是男人在外面接话道。
    顾振和桑元打个眼色，桑元撩开帘子问男人，“你认得我们，故意来拦车？”
    “是的！”
    男人也不隐瞒，坦言，“我叫蒋齐，跟了梁大人十多年，这回大人被人陷害，签了卖国契书，大人得王爷宽宥辞官回乡，但王爷也对我家大人不放心，原本大人的原籍是在北川，但王爷却要大人去魇城安享晚年，这是明摆着的将大人软禁下来的意思。”
    “所以我家大人连忙离开，想要出北川去寻赵王寻求庇护。”
    顾振听到这里，想要骂梁其佑一声，“贼心不死！”
    李牧对他有疑，便要投赵王，这样一个墙头草，让李牧怎么给他活路？
    “你怎么会带着梁其佑的公子走在后面？”顾振问。
    蒋齐的语气十分无奈，“这是梁大人的意思，怕小公子跟他在一起，如果遭遇不测，梁大人和小公子都有危险，所以让下属带着小公子，走另外一条路去五原投奔赵王。”
    “属下也是没办法，中途看见桑先生，知道您是王爷的人，便想要来搭个车，让桑先生帮忙给王爷说个情，留这孩子一点血脉。”
    桑元的脸色非常的臭，顾振跟李牧不熟，但桑元经常跟李牧走在一起，招摇的很。
    他看着梁子婴，沉吟道：“王爷的意思，原本也放过他们父子，不追究卖国一事，要不然，梁其佑昨天怎么能够出得了安阳？”
    蒋齐有些不解，转头来问桑元，“当时这事还没有公开，大人出城，怎么可能有人阻拦？”
    “你以为呢？”顾振好笑的给他说的明白一点，“王爷亲自剿的匪，里面的人一个不留活口，单单放了梁其佑父子，就因为王爷知道他冤枉。”
    “……”蒋齐还是没听懂，懵懵的看着他们两个。
    桑元便补充说的更直接一些，“若无异心，昨天光明正大的带着小孩子出城，让去魇城便去魇城，到哪里养老都是一样，但姓梁的心中有鬼，还要把儿子留下，另外找人送去赵王府，他自己一人出逃，这就是反叛之心，懂吗？”
    蒋齐方才听明白咋回事，急忙一勒缰绳，扑通跳下去跪在地上。
    “大人只说让我送人去魇城，找赵王护佑，其它都没说，我以为大人是要先行一步，找好了住处再……”
    说到这里，他有些反应过来，“难不成，梁大人，没有去魇城，他，他……”
    桑元点点头，“难怪王爷要亲自出来追他，梁其佑没去魇城，那他又会往哪里跑？”
    “还会是哪里？”顾振嗤笑一声，“自然是过巨龙渊，进北夷了。”
    “啊这……”
    蒋齐脸都吓白了，急忙道：“不会的，我家大人不会……”
    他一个“叛”字在舌尖上打滚，不敢说出来，但那口型谁都瞧的明白。
    桑元也嗤笑，“我说什么了吧？梁老狗就是有反叛之心，他卖国通敌，签卖国契，把安阳拱手送给北夷，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大家都看的以为是被逼，其实，就是他自愿的。”
    “不会的，我家大人不会的。”
    蒋齐嚎啕大哭。
    “若是如此，那又为何要把小公子留在这里，大人可以，带着孩子一起走。”
    “你……”
    桑元大怒，跳下马车当胸一脚把这男人踹翻在地。
    “卖国贼还有理了？”
    蒋齐趴在地上嗷嗷大哭，“那我怎么办，我带着小公子，今后怎么办？”
    桑元蹲下身来，挺有些同情这个脑瓜子不开窍的男人。
    “梁老狗把小孩托付给你，其实是想给自己儿子一条生路，他怕自己跑不出去，要是带着儿子一起，爷俩都交代在一起，让你带孩子去魇城找赵王，其实就是知道郡王爷不会饶恕他，想让赵王出来，护这小孩一条命的意思。”
    桑元拍拍这男人肩膀，“听明白没有？说白了，这老狗给自己儿子留条后路，若你带着人见不到赵王，或者说，赵王不愿意见你，或者是赵王不会护这小孩，便把小孩托付给你，你把这孩子养大的意思，明白吗？”
    蒋齐抬起头，连忙的抹抹眼泪，赶快跪好，给桑元磕头。
    “你干什么？”桑元拂袖而起，避开一些。
    蒋齐道：“我想不了那么多，就是，主……梁……他让我带孩子去魇城找赵王，说是去魇城汇合，我就带着小孩出来了，也没想到这些。”
    桑元和顾振都注意到他的用词，从“主子”，到“梁其佑”，再到一个“他”，那意思，这男人也终于意识到姓梁的不是什么好人，赶快的撇开关系的意思。
    桑元便笑了，心说这人还算有点小聪明，懂得审时度势。
    “现在知道不晚。”
    顾振在车里插口道：“让他给我们赶车，反正车夫也丢了，丢了也好，现在都是自己人，我们一起去魇城。”
    “真要去魇城啊？”
    桑元不解的撩开帘子，顾振单手还压在梁子婴腹部，手掌微微下压，一下下挤压。
    随着他手上动作，梁子婴嘴里痛苦的不停呻吟。
    “你这是，干什么？”
    桑元眉头大皱。
    顾振眼睛瞟小孩一眼，“他一直喊肚子痛，我给他揉揉。”
    说时顾振手上重重的压下去，小孩子腿脚踢蹬，眼睛翻白，十分痛苦的张大了口，浑身抽搐。
    桑元都瞧的心头一紧，“怎么了？”
    “他肚子里的东西，对我手掌的压力产生对抗。”
    说时，蓦然梁子婴腹部往上剧烈一顶，顾振闷哼一声，手掌再压下去。
    只见小孩子的腹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蠕动，拼命四处穿突。
    顾振手掌上蓄满内力，压着这东西，但梁子婴剧烈的挣扎起来，嘴里无意识的大声叫出来。
    蒋齐匆忙的跑到车前，看见梁子婴躺着，顾振手在他腹部使劲的按，而小孩身体抽搐，疼的大叫大喊。
    当时蒋齐目眦尽裂，大吼道：“你在干什么？快放开他？”
    桑元连忙拉他，“别动，这是在救人。”
    “救……”蒋齐不顾一切的把桑元甩开，双手一撑便要跳进车。
    被桑元擒住胳膊，反手甩了出去。
    蒋齐一爬起来，扑通双膝跪地，连忙的朝着他们咚咚磕头。
    “求求你们，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求求你们不要杀他，你们来杀我好了？”
    桑元怒道：“我们是在救人，你怎么不信，这小孩体内……”
    “桑元！”顾振沉声道：“拿一把刀子来，我把他的肚子划开看看？”
    “啊？”桑元一惊。
    “啊……”蒋齐手忙脚乱的扑过来，“老子跟你们拼了。”
    桑元及时一掌，把蒋齐再打飞出去。
    这男人在地上挪动身体，努力又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又冲过来。
    “我都说了是救人，你怎么，你这脑袋……真是没救了。”
    桑元无奈，再一脚把蒋齐踹在地上，他走过去，一脚踩住蒋齐背部。
    顾振再喊：“桑元，拿刀。”
    桑元从袖子里摸出匕首，甩手丢进车里。
    顾振单手接了，左掌还紧紧按着梁子婴腹部，眼睛紧盯着皮肤下面那个疯狂蠕动的东西。
    内力把东西束缚住，手掌再压的实在，他刀子刚划到鼓起的皮肤上。
    一刀切开皮肉，还没有看见那个东西，一股血箭射向他的眼睛。
    顾振及时闭眼，偏了一下头躲闪。
    他急忙睁眼，那血射在他肩膀上，梁子婴腹部都是血，但肚子却软了下去。
    连之前那股子强悍霸道的劲道也消失不见了。
    顾振心头惊异，手掌上内力释放开，没有再探到什么阻碍。
    梁子婴这下双眼翻白，晕过去了。
    顾振手在他腹部按来按去，再移到胸腹，几乎探查了全身没有什么异常。
    他只好给小孩腹部敷上药，拿布包好。
    外面桑元还踩着蒋齐，怕他起来打扰到顾振。
    顾振拿布擦了擦手上的血，冲外面喊：“没事了，可以让他过来了。”
    桑元一收脚，蒋齐慌慌张张的赶快跑过来，脑袋直接往帘子后面钻进来，赶快看梁子婴。
    顾振微微一笑，这男人虽然鲁莽些，倒是忠心。
    “你的小公子没事了，不过……”
    他笑着告诉蒋齐，“以后，你不能再叫他小公子，梁其佑叛国，全国通缉，这是罪臣之子，要跟着他老子一起抓回去。”
    “按照大周律法，叛国者株连九族，主犯行凌迟之刑，他跟他老子都要被千刀万剐，锤骨抽肠，曝尸荒野喂野狗。”
    “我不是吓你，连你也难逃一刀，若是好的，往脖子上就完了。
    要是你冥顽不灵，大周还有一个连坐的同犯罪，是先把你的双腿膝盖敲碎，锤断锁骨断双臂，再往腰斩台上一躺，手脚拿横木压住。
    你见过怎么行刑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横木压着手腕，拿大锤钉横木，把手腕压断，脚上压着脚踝，也拿大锤钉，把脚踝也压断。
    最后把衣服往上一扯，裤子往下一扒拉，露出来你细嫩的腰腹，大刀咔嚓往肚子上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