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京城也陷入一波又一波的地震。
    曾经的镇国公，现在的恭谨伯竟然也沦落到对敌濮阳侯当初的命运。
    可能比濮阳侯更强些，毕竟这世上没有公平。
    陈家犯的错更多，但因和宣文帝有血缘关系，只被判全家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虽然这一种惩罚，对于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可能陷入一种生不如死又贪生怕死的绝境，比死更痛。
    曾经不可一世的镇国公被戴着镣铐被到压上街，在他曾经看不起的百姓指指点点的目光下游.行。
    京城官员可能因背景对他还有所忌惮，但识字水平都不高的百姓们不大明白局势，只当恶人有恶报。
    菜叶子、烂虾泥有啥砸啥，还有那有一定家资的商人苦主，砸臭鸡蛋。
    他们一边砸，还一边把陈家的一百八十条罪行，如数家珍陈列出来，告诉其他人，让这陈家遗臭万年。
    不止陈家，在陈家抄出的东西还连累好几户老牌世家，同样被抄。
    比如汝郡王府。
    像是曾经濮阳侯世子夫人，现在的濮阳侯夫人作为出嫁女，还大义灭亲，逃过一劫，还把侧妃接入自家陪嫁庄子里荣样。
    有人不耻，也有人有样学样，也曾经推倒世家的一股不小势力。
    也有一些紧急断尾，靠大出血逃脱了一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卫国公便是其中之一，只是爵位也没了，贬为平民，在京城这样权贵中心的日子指不定更难过。
    安乐公主比卫国公还糟，甚至可以说是被卫国公将了一军出卖，因牵扯入陈家的事情，也卷入纷争。
    但念在是宗室女，被罚去皇觉寺礼佛，走上和嘉宁长公主曾经相似的命运。
    民间私下评这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只是与嘉宁长公主不同的是，同样是金枝玉叶，前者性情柔和，沦落之时也是真天真。
    而安乐公主，舍不得这公主之尊，割不断这荣华富贵，如遭雷击，甚至是被人强制请出京，送至皇觉寺。
    安乐公主万念俱灰，但她也怕死，硬生生又熬了过来，每次一边吃斋念佛，一边诅咒嘉宁长公主。
    数年后，当太后驾崩，安乐公主返回奔丧。
    人们出于某种回首当年的比较心理，对于安乐公主还是比较好奇的。
    然后他们见到普普通通一佝偻老妪，因生活打磨连贵女的傲气都不在，和嘉宁长公主站在一块儿，竟然像不止两辈人。
    她们唯有一点相同，头发都是白色，只不过一个乱糟糟，一个柔软顺滑。
    对嘉宁长公主无缘无故承担那么多苦还那么坚强，更心疼了呢！
    可恶，听说苏太傅七天有六天下朝都往公主府跑，甚至于过继外甥儿子，这男人简直不要脸，自甘堕落！
    可为什么自甘堕落的不是他们？为什么公主府的入幕之宾不能再多一个？……多几个是长公主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们比苏太傅可年轻的多，比苏太傅侄子都年轻，为偏偏什么他们这些鲜草嫩草不行？
    此乃后话。
    此刻，安乐公主的嫁妆，卫家也算全部上缴。
    当天，从曾经的卫国公府大库房、小库房、秘密库房抬出的金银珠宝、宝石玉器、古董绸缎，让围观者那叫一个震惊不已。
    里面不止有两位公主的嫁妆，以及这么多年借蛋生蛋累积的财物。
    这安乐公主竟然还不下百次包揽诉讼，贿赂也是里面很大一个部分。
    更让人唾弃了呢。
    刚出宫回公主府的虞蓉，不仅敌人都被解决的差不多了，还收到自己曾经的嫁妆，这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怕是十辈子都用不完。
    这——？
    假如虞蓉是上上辈子的虞蓉，可能会沉迷于财富，但经过上辈子，她明白人死真的无法带走除了知识、记忆以外的任何财富。
    于是她选择将这财富的一半捐给朝廷赈灾用。
    在这一刻，嘉宁长公主在民间、在文武百官中的名声，也空前绝后。
    当然，提到嘉宁长公主，依旧少不了一些香艳名声，毕竟在男人眼中她最有名的还是美貌，又和多个男人有过无法定位的暧昧牵扯。
    但在朝廷支持下，整体上的风向，还是正面的。
    作为宣文帝的生母，宫中的太后依旧是太后，只是失去全部权力。
    她不甘质问：“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如此不孝，不管你母后，不管你舅舅，不管你亲姐姐，不管你侄子！”
    这质问把宣文帝最后一丝亲情也问无了，他声音平静地反问：“他们那一出出罪行莫非是假的吗？”
    “母后，朕是虞家的皇帝，不是陈家的皇帝，您难道不明白，不管皇姐她是否回京，朕和寒门都有一战。”
    嘉宁长公主的回京不是搅乱朝廷，而是让这一战时间变短，流血变少。
    宣文帝出了慈宁宫，也很少再去慈宁宫。
    但皇太后毕竟是皇太后，她想要一生衣食无忧的荣华富贵依旧可以。
    可偏偏对于太后来说，失去权力、失去娘家、失去女儿，与儿子离心，这不下于千刀万剐，荣华富贵也没滋没味，不如抑郁而终。
    只是皇太后身体一向保养的不错，被气也是近一两年的事。
    这个世界太医平均水平是真高，还有很多顶级药材供奉着，皇太后并未短命。
    她余生大半时间都在喝多种中药，然后听着敌人越过越好，越过越富贵，从愤怒到痛苦到麻木。
    冬去春来。
    春天本该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季节，慈宁宫内却是沉闷的灰调，甚至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躺在床上的皇太后，瘦到只剩一把枯骨。
    数十名宫女轮值伺候，妥帖归妥帖，她们却大气不敢吱一声，宫内沉默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真一根针都能听到。
    这样的环境下，皇太后有点后悔，但这些胆战心惊的宫女已经不敢吱声一句，包括头发花白、曾志得意满的心腹女官李姑姑。
    今天的中药依旧很苦，吃太多苦，什么肉啊菜啊都是苦苦的。
    这时，一墙之隔的宫殿外，又隐隐约约传来什么喜庆的声音。
    太后缓缓问：“外面在闹什么呢？”
    李姑姑斟酌着答：“今天是嘉宁长公主五十岁大寿，圣上、皇后娘娘、太子都在为她庆祝。”
    碗带着中药迎面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