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这突如其来的挑明,使姜伟较为诧异的挑了挑眉,而后发出一阵爽朗,从心的笑声。
“哈哈哈哈小子,行,老头子,我就信你一句。
那…”
姜伟刻意停顿了一下,将水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笃的一声放在了桌面上。
接着说道:“你是相信我是你的叔爷爷了?”
江暮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梢,没有接话,只是端起茶杯对姜伟扬了扬,而后同样一饮而尽。
这一番动作不管是让谁看来,江暮都是默认的意思。
然而,其中深意只有江暮一人知晓。
对面的老者看着慈爱和善,实则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掩藏不住的杀伐之气。
还有举止言谈间时不时展现出来的风采,无一不是在彰显着姜伟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简单和善。
但从始至终对自己又没有什么恶意,所以江暮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回答姜伟的话。
说实话,江暮内心对于姜伟讲的故事是认同的。
毕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从另一个县城到四九城里找他,还提前编好了故事。
姜伟抬眸看着江暮这张很像姜昊的面容,眼神逐渐恍惚了一下,而后迅速恢复清明。
潺潺茶水再一次从蟾蜍中倾泻而出。
姜伟语气故作轻松取笑道:
“现在可以和我磕一个了吗?”
江暮勾了勾唇,一盆毫不留情的冷水泼了过去。
“老人家,话说多了,容易惹人厌烦。”
“江暮,你怎么说话呢?”姜远厉声呵斥道。
江暮扫了一眼姜远,抿唇不语,目光着重落在姜伟的身上。
“哈哈哈。”
姜伟抬手制止住了姜远。
“远儿,我在和江暮说话,你不要插嘴。”
姜远喃喃道:“是。”
“开个玩笑罢了,还是那句话,老头子既没生你,又没养你,确实不该受你的磕头礼。”
姜伟端起茶杯又放下,转而拿起了桌面上的香烟,自顾自的点燃抽了起来。
一缕缕烟雾飘上上空,现场安静了下来,三人的呼吸声异常的明显。
过了好大一会,姜伟的声音再一次在江暮耳边响起。
“听说你过不了几天就要结婚了?
欢迎我们过去喝一杯喜酒吗?”
“当然。”江暮笑了笑,“来者都是客,我自然是十分欢迎的。
不过,首先得是客,而不是心怀叵测的客人。”
姜伟点头,“这是自然。”
江暮轻轻的放下茶杯,站起了身,对着姜伟的方想微微弯了弯身子。
“那我就先离开了,七天后见。”
姜伟颔首。
“远儿,送一送江暮,毕竟是你堂侄。”
“不用了,留步。”
江暮话音落下,大步流星的走到房门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对着靠墙而坐的铁栓三人开口道:“走了。”
“老大?”铁栓拍了拍右边头对头,肩并肩聊的正嗨的两人。
“别聊了,老大出来了,咱们该走了。”
林全和楠竹当即从地上站了起来。
三人一同追赶上了江暮的脚步。
来到楼下,在前台男服务员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招待所。
在回去的路上,江暮伸手揽住了铁栓的肩膀,小声交代道:“找几个机灵的兄弟,监视一下他们的行踪。
不要做其他的,就看他们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就行。”
“行,我知道了老大,等会就去安排人。”
“嗯。”
…
江暮走后,姜远和姜淮一同走进了房间里,分别坐在姜伟左右。
姜远几番纠结下,还是决定再一次试探一下自家这一位脾气古怪的父亲的口风。
“爹,你觉得江暮刚刚的那些话,有几分可信度?
咱们真的是去吃席的吗?”
闻听此言的姜伟,淡淡的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心怀鬼胎的姜远,鼻腔共鸣地冷哼了一声。
“臭小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话外之意。
老子向来说话算数。
老子说信了江暮就信了江暮。
管他说的真的假的呢?”
姜伟深深的叹了口气,“找了那么多年,没有找到,早就没有激情了。
只不过是心中的执念在作祟罢了。
刚刚经过和江暮那孩子聊了一会天,憋在我心里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
现在咱们家也不缺钱花了,姜昊若真的是藏了什么吗?
那就当着我们这些做叔爷爷,堂叔给自家后生的新婚礼物吧。
等喝了喜酒,咱们就回到兰县去。
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走咱的独木桥。
以后就别联系了,找人留意着点去留就行。”
听到自家老爹这么说,姜远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面色也随之轻松了起来。
“还是爹英明。”
“去,一边去,你们俩都回房歇着吧,老子要眯一会,茶喝多喽,犯困。”
“哎,好。”
姜远应了一声,领着姜淮走出了姜伟的房间,回到了他们各自的房间里。
……
江暮四人一路顺畅的回到江家,刚走到门口,便看见王二麻子呲牙咧嘴的倒在离江家只剩下100多米的距离,嘴里骂骂咧咧的咒骂着什么。
手中拿着拐棍,一点一点的往前爬。
铁栓见状,立马跑了过去,扶起了艰难爬的王二麻。
“二麻子?你咋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谁干的?”
一连几问,足以证明铁栓心中的焦急,抱着王二麻子的双手微微发抖,尤其是在看到王二麻子扭曲的脚腕,和心血直流的额头。
脑袋突然轰了一下,失去了所有思绪,紧接着便是漫天的怒意。
跟着他和老大的人都是和他们交过命的兄弟。
现在看到王二麻子伤的真般狠,怎能不心急愤怒。
王二麻子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看到铁栓面容的一瞬间,放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栓子哥,你今天去哪了啊,狗蛋快被人给打死了,你快去救他啊!
栓子哥,你救救狗蛋吧!”
“狗蛋怎么了?”江暮快步走了过来。
王二麻子一脸泪水的哭得伤心,再看到急匆匆而来的江暮,情绪一下子绷不住了。
身子往前一扑,抱着江暮的双腿就开始哭嚎。
“老大,呜呜老大,我们快被人给欺负死了,你要为我们报仇啊!”
江暮蹲下身,拉开了王二麻子,沉着镇静下是滚滚的怒意。
“别哭了,先把情况说清楚,狗蛋在哪?”
王二麻子猛吸了一下鼻子,“在城西二里铺那里,老大,时间要来不及了。
再不去,狗蛋就要被打死了,老大,你救救狗蛋吧。”
王二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止不住的哭诉,心慌之下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楚了。
一个劲儿的重复救救狗蛋吧!
江暮双手紧紧的抓着王二麻子的肩膀,语气严肃且郑重道:
“二麻子,狗蛋我们一定会去救的。
你现在需要先去医院处理伤势。”
江暮站起身沉着冷静的安排道:“楠竹,你送二麻子去医院,然后把他送到你家暂时住下。
找个父亲的兄弟照顾二麻子,然后迅速到城西二里铺找我们汇合。
栓子,你现在立刻去找一辆车来,咱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城西二里铺。
全子,你去罐头厂找一下李斯,让他跟我们一起去。”
“好。”三人同时应答。
有条不紊的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楠竹一把抱起王二麻子,并不怎么强壮的身子,步伐又稳又快的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江暮垂头看着地面上淋漓不尽,属于王二麻子的血液,冷光闪过眼眸,一抹四杀转瞬即逝。
王二麻子和狗蛋是一个村里出来的,正是城西二里铺的王家村的人。
二人是第一批提出想要金盆洗手,不从事黑市的人。
说是机缘巧合下救了一位贵人,得了供销社管理仓库的活计。
他们两个平时虽然有些嬉皮笑脸爱打闹说笑一些,但是最机灵的。
也是最会审时度势的,按理来说是最不会遭遇什么意外的人。
如今,一人受伤一人被扣。
他倒要过去看看,是谁敢这么嚣张,完全无视现在越来越严格的规章制度。
江暮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去,打开院门,迅速收拾了几件不起眼的衣服,用一款粗布包裹着。
径直去了能前往城西二里铺的大路上等着铁栓开车赶来。
半个小时后,一辆红旗牌的汽车停在江暮面前。
铁栓从驾驶室的窗户处探出头来,面容严肃,显然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老大,走吗?”
“全子和李斯还没来,稍微等一下他们。”
江暮边说话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还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个不来,咱们胜算拉不开。”
砰—
“老大,你说是什么人,会下这么狠的手?
二麻子脚腕是直接被踩断的,脑袋上的伤也是锐器所致。”
江暮捏紧了拳头,面色麻木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过去了就知道了。”
两道车门打开声响起,林全和李斯气喘吁吁地坐上了后座。
“老大,走吧。”
不等江暮开口说话,铁栓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去的方向赫然是城西二里铺。
与此同时,廖宏伟也得知了这一消息,着急忙慌的穿上衣服,往自己的大本营奔去。
生怕是自己手下的人不懂事,招惹了江暮。
那真的是天都塌了。
凡是在四九城黑市混过的人,谁不知道江暮最是护短。
但凡江暮的兄弟吃一点亏,江暮能让人付出三倍的代价不止。
廖宏伟一路狂奔到他平时议事情的地方,在看到老黑的一瞬间,身子愣在了原地。
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
“刘老黑,你是疯了吗?
你他妈的不想好好过日子,别拉着老子和你一起死。
你知道不知道,老子今天早上刚和江暮达成了共识。
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处。
你他妈的今天就给我来了这一出,你是和江暮过不去。
还是和老子过不去。”
刘老黑神情故作迷茫,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眼神漫不经心道:
“大哥,你咋了?气性这么大?谁惹到你?”
廖宏伟厉声道:“你别给我装傻充愣,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说,江暮手底下那个狗蛋和王二麻子,是不是你下的手?”
刘老黑耸了耸肩,脱下了沾了血的内衬,随手扔在了地上。
“嗯,是我。”
“为什么?”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廖宏伟满面的惊愕与不解。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你不知道江暮是什么人吗?
你招惹他干嘛?还把人打的这么狠。
你知不知道,就按那两人的受伤程度来算,江暮能把你活撕了。”
刘老黑面色一黑,“大哥,你要是怕了,就把一把手的位置让给我。
你回家养老去。
我就是故意趁着你和江暮和解的时候,策划了这一场专门针对江暮的陷阱。
只有他去了乡下,就别想再活着出来了。”
对于刘老黑这大胆“夺权”的话,廖宏伟没有愤怒之举,而是刨根问底的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别跟我说这些没有用的。
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对付江暮。
他已经从黑市里撤离了,以后所有的生意都是我们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两年前他帮了他兄弟,强行娶了我女人。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听闻此言的廖宏伟,神情先是一愣,而后硬生生被气笑了。
“刘老黑,你他妈的脑子有问题吧。
人家姑娘只是和你说了一个亲,不是被你买下来的货物,也不是嫁到你家的婆娘。
哪来的什么夺妻之仇?
还有,当初是你老子娘不舍得出更高的彩礼。
人家狗蛋舍得花钱,人家姑娘也愿意,你他妈的在这记什么仇呢?
赶紧把你的人给我撤了,要不然江暮反击起来
老子可不会赔上老子的兄弟保你。”
“屁,彩霞根本就不愿意,她喜欢的人是我,她是被她家里人逼着嫁给王狗蛋的。
是江暮使了手段,让彩霞和那个癞蛤蟆王狗蛋发生了关系。
彩霞逼不得已才嫁过去。
还有,那王狗蛋把彩霞娶回去了,对彩霞根本就不好,还动手打彩霞。
彩霞想离婚,也还是江暮那个禽兽,恬不知耻的拿彩霞的名声,彩霞家人的性命要挟彩霞的。”
刘老黑大声咆哮了好一阵,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我本来是想只对王狗蛋一人出手的。
后来想一想,城西二里铺交通不便,地形崎岖,死几个人,尸体往草丛里一扔,也不会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