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念娇握紧弯刀,指尖将要触及刀刃时,被墨影一把拽开。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还没动手呢,想拿自己祭刀?
你若只会愤怒,拿自己撒气,见了凤玄尘也只是自取其辱。
不如引颈自裁,还能全一份体面。”
沐念娇逼回眼底的泪。
不错,她不需要愤怒,不需要伤心。
兵不厌诈,父汗兵败被杀是因为情报有误,错估了形势,也小看了对手。
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更不会小看凤玄尘。
“虞韵是凤玄尘的死穴,他不会带着她闯落燕峡冒险,能找出虞韵的藏身之处吗?”
墨影挑眉,眼中闪过赞赏。
“我只负责保护你,不参与你们的内斗。”
“想引战神出全力与你一战,不动他的逆鳞如何能做到?
不用你出手,你只需告诉我虞韵的位置,我自己动手。”
“你想好了,对虞韵出手,后果难料。”
后果?
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死,有何惧?
两个时辰后,凤玄尘身穿玄铁铠甲,手持长枪策马开进燕回峡。
马爷一眼认出朝凤战神的玄铁狼头面具。
这回真玩大了!
主上的贵人怎么要对战神下手啊,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老大,目标进埋伏圈了,干不干?”
“干个屁!”
他要是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早在燕回峡当肥料养杂草了。
“通知兄弟们,石头,暗箭都不要往目标身上招呼,把他困在燕回峡就行,别的不许插手。”
“夫人的意思,不是谁伤了肉票,赏银翻十倍吗?咱们人多势众……”
“闭嘴,谁要敢动那人一根毫毛,咱们等着集体脑袋搬家,听我的,快去!”
马爷悔得肠子都青了。
战神可是主上都要让三分的人物,怎么会下令让他听乌姑娘的命令截杀呢?
轰隆隆——
巨石沿着陡峭的山崖滑落,声音犹如五雷轰顶,马爷跟着心肝儿乱颤。
没砸到吧?
可千万别砸到啊!
“老大,那人被咱们抓住了。”
什么?
抓……抓住了?
“不……不是,你们抓他干嘛?”
知不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完了!
彻底地完了……
马爷抹一把满脸冷汗,战神要是这么容易被抓,他还需要在这儿当盗匪吗?
此人绝对来者不善啊!
“乌姑娘呢?”
“不知道啊,一早儿就出门了,没见着。”
“……”
正主儿跑了,左使又神出鬼没的,看来这雷只能他自己去顶了。
“好生请贵客上山,千万不要怠慢,都给我小心一点儿,当祖宗供着。”
“啊?”
“啊什么啊?”
马爷仰天长叹,“我亲自去迎。”
“让兄弟们撤了,夹着尾巴上山避避风头。”
……
动静消散,墨影站在暗处看着束手就擒的战神,几个闪身消失在峡谷深处。
沐念娇要中埋伏了。
凤玄尘根本没有离开虞韵,这个是假的。
午后风烟俱净,山谷里花香沁脾,越接近京都,春天的景致越浓。
“再过几月,第一批冬小麦成熟,可解北疆的燃眉之急了。”
“嗯,今年春天雨水充足,收成不会差。”
凤玄尘策马避开乱石流箭,从容拥着他的小王妃过燕回峡。
一身嫩柳色轻裳衬得整个人倒像俊俏少年郎,风雅倜傥。
虞韵侧坐在马上,瞧着他的卓越风姿安静失神,如此相貌也难怪京都贵女不惜名节被毁,也要深夜上山叩门。
不知表妹沐念娇又是何等倾国佳人?
男子相貌出众,尚且如此惹红尘情债,若换成女子,怕是麻烦更多。
“临渊,你可有安排人暗中保护表妹?”
“四嫂安排了,韵儿别担心。”
“你引她去的地点靠近风月场所,难保不会有纰漏,小心一点不为过。”
“她若连这点麻烦都应付不了,自会知难而退,也该长长教训,看清自己几斤几两。”
凤玄尘确实给沐念娇安排了一场大戏。
一路被犬戎人追杀,还不知道自己弱点在哪儿,迟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韵儿,快瞧,那儿有个鹰巢。”
话题转移太快,虞韵有些懵神,却也不再执着追问,临渊做事向来有分寸,定然不会让表妹出意外。
“雏鹰要飞出巢穴了。”
鹰巢落在高处的峭壁上,一只小鹰站在边沿,扇动翅膀跃跃欲试。
“嗯,雏鹰为了飞起来,会折断翅膀再长合,以便让翅膀足够强壮。”
沐家的两只小鹰也到断骨重生的火候了。
虞韵听懂了凤玄尘话里的弦外之音,他要亲自折断沐念娇的傲骨,带她看清真相。
明知此时不能妇人之仁,可虞韵忍不住心疼沐念娇。
覆巢之下无完卵,即使安然活了十七年,该承担的命运终归逃脱不掉。
“韵儿想养鹰吗?”
虞韵抬头望着天顶翱翔的雄鹰,摇摇头。
“鹰要腾空万里,哪能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供人玩弄。”
凤玄尘得意勾唇,他的小王妃聪慧又善解人意,懂他心中所思所想。
“把刚破壳的雏鹰养成笼中鸟,委实可恨!
世人若能有韵儿的这份见识,也不至于白白暴殄天物。”
虞韵垂眸看着自己的衣摆,笼中鸟啊,有多少人能摆脱这种命运呢?
她若不是有临渊一直相伴,带她释放天性中的另一面,何尝不是困于内宅高墙内的鸟儿。
临渊就是她的晴空万里,也是她断骨重生,飞出巢穴的那股暖风。
“韵儿,可是累了?”
“不累,临渊,我们快些赶路吧!”
“好,坐稳了。”
早点通过燕回峡也好,以免再横生事端。
宫中御书房。
凤玄策捏着最新的情报微微蹙眉。
“老七这一招,若是用在小宁音身上,他还下得去手吗?”
“沉疴难起,用猛药是个法子。”
孟南柯手下不停,批复一桩连坐上百人的刑部大案,简单一句话:流放北疆,终身不得出夜幽城。
“教训沐家人的活儿,还得当家人来办最稳妥,以后小舅舅追究责任,也不好越过家法。
小妹在小舅舅心中份量甚重,他日秋后算账,够老七喝一大壶的。”
凤玄策将纸条置于火上烧掉,对南柯睚眦必报,百倍奉还的性子格外喜爱。
老七上次对他下药之后,南柯对老七的事从未姑息手软过。
想必等老七回来,南柯还有后手。
“所以,南柯一直拦着我过问小妹的事,也是怕小舅舅对我秋后算账,对吗?”
孟南柯放下朱笔,抬头对上灼灼目光,长指捏住眉心。
“不对,你离沐念娇远一点儿。
她是来和亲的,目标是当你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