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躺在好床上睡一晚,周立寒翌日差点没醒来,所幸潜意识里的紧急感把她强行唤醒了。
事不宜迟,她当即按照周庭霄的提示,分时间和批次去东湖不着痕迹地排查摸索。
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东湖边上发现了一座岩矿里的秘密。遂火速收集整理证据。
于是,几夜之间案情突然有所反转。
先是当时在场的第四人,目击者舞姬突然出现,并说明真正不小心打死文定伯之子的不是韩馗,而是与其争风吃醋的韩二少爷,且韩二少爷动手只是出于防卫;
再是文定伯突然改了口,称这件事其实是自己儿子有错在先,不能赖在韩家兄弟头上,不再要求陛下一定要给他儿子讨个公道,只恳求真凶能愿意出来认个错,坐坐牢就罢了。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周立寒很满意,遂深吸一口气,带上两个缇骑再次走进大牢,来到韩馗的天字号牢门。
距离上次的饮酒谈话过去四五天,韩馗当然早就醒了,且这几日都情绪非常稳定。只是每当听见脚步声来,都会第一时间扒着栏门向外看。
今天,终于被他看到了。
“几日不见,韩将军。”周立寒深吸一口气,对他绽开笑颜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位舞姬姑娘,我已经将她平安无恙地送去了盛御史府上。”
韩馗没有显出任何惊讶,甚至沧桑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确定,“你能打开那个机关锁?”
“那是当然,这个锁么...小时候我的兄弟有教我玩过。”周立寒不着痕迹地说,“第二个好消息:舞姬已经承认了那天失手打死崇晖的不是您,而是您的二弟。”
韩馗仍然没有显出愤怒或是气急败坏,只是有一丝无奈——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去保全弟弟了,至于现在发生的这些,都与他无关。
虽然如果家里得知了,一定会把原因归咎于他没有将舞姬灭口吧。韩馗自嘲一笑:“所以,你现在是来听我松口翻供的?”
“是。”周立寒爽快承认,“不过不急,还有一个好消息:舞姬证词的意思是,崇晖才是争执的挑起者,韩二少爷的失手其实是防卫过当;而文定伯也松口承认,这件事是他儿子的错多一些,所以并不求韩二少爷以命相赔。”
“......。”
“以上就是我今日带给你的三个好消息。”周立寒笑道,“韩将军,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放下包袱和负担翻供了?”
想要既让韩馗不死、又让真凶韩二少爷毫发无损是不可能的,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美事。
但能保住韩二少爷不死,已经是她为韩家那一丁点儿血脉亲情最后的感激了。否则作为一个刚正不阿的锦衣卫,这案子她非得揪着真正的真相,捅得彻彻底底。
韩馗一时有些默然,倒不是失落或是生气,能进展成这个目前最好的结果,他当然高兴,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想到北镇抚司还有这等心思玲珑者。敢问这位锦衣卫兄弟的尊姓大名?五日之前,我好像没见过你。”
他定定地凝视着对方的面庞,生怕错过丝毫微妙的情绪变化。他想最后确认一遍。
“卑职周立寒,北镇抚司百户,确实刚从岩城擢来。”周立寒眼眶微红,但仍不失态地答道。
韩馗听罢喃喃:“岩城,周,立寒......”
周立寒当然知道他将地方、姓与名分开自言的意义,眼睛瞬间又更红了,但在其他下属面前只能忍住,继续笑着补充:“就是‘鸷鸟立寒木,丈夫佩吴钩’的‘立寒’。”
这话一出。韩馗立即转过身去,以背对着牢栏。
“鸷鸟立寒木,丈夫佩吴钩。”他低低的话语哭中带笑,“真的做到了呢。”
这句诗,是我教你念的啊。
“如何,您可以开始配合我们重新做供词了么?”周立寒努力收回个人情绪,咳咳两声道,“放心,我们北镇抚司如今是乐大人治理,他是个人道的千户,一定不会让令弟在这里受冤枉苦。”所以理应受的苦和罚还是逃不掉的。
韩馗也尽快调整好情绪,转回身道:“周百户为这个案子劳心劳力,考虑至周。我岂有不识好歹之理,必当全力配合。”
......
......
翻供完毕,周立寒很迅速地帮他走流程办了出狱,让缇骑赶车带他先行回家。
“顺便也赶紧找个大夫,趁这几天把伤先养一养。”周立寒交代道,“虽然韩将军已经不用背负杀人罪了,但之前的行为属于包庇,妨碍了我们破案,还是要再回牢里坐一阵的。”
随后便去忙这案子的后续事项。拿到韩馗的翻供,乐台立即麻溜的让人去韩尚书府逮捕韩二少爷。
“看!我说什么,你来了肯定能帮我把这个案子完美解决吧?”
终于可以释放忠良、抓捕真凶,乐台简直乐得满地跑,一把拉上周立寒,“走!跟我进宫去,你的晋职圣旨是我专程入宫找陛下请的,现在案子搞定了,陛下也不用为难了,我必须得带你去复命领功!”
“别别别,一个案子罢了,不急、不急。”周立寒慌忙挣开,她这会儿可远远没做好进宫见皇帝和...娘亲的准备啊,“捱就一个山沟沟里出来哋,没见过那大世面嘞,等我在京城适应适应再进宫,才不会给您丢脸?。”
别是一去功没领着,直接领了一身的罪名,再次回到北镇抚司那可不是当官儿,而是坐牢甚至受刑了。
“嗨哟,谁还不是个山沟里来的了,我不也算吗?”乐台嘁了声,“我跟你说,陛下对岩城人其实很有印象的!除了你我,还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老家也是岩城!琼贵妃你听说没?谁能想到呢,陛下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花花公子,身边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都挑剔到女童身上去了!结果最终竟然爱上一个比他大的女人,还是个山沟里出来的,而且还是臣子妾......诶?你脸色怎么回事?忙太累了?”
周立寒:“......。”
“这不是禁言的往事么?你这般同我大放厥词,不怕我反手去检举你?”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