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馗又说得上话、兄长又要和他聊起来了,周庭霄赶忙接道:“我与韩将军有同感。陈姐姐虽然年仅十八,但来京城前确实走过诸多地方,见山识水采集民风,能写得出那样丰富多彩的曲子,应当也写得出惊为神作的词。”
周立寒点头:“我证明确乎如此,陈瑰意六岁时陈姨便与第二任丈夫离婚了,起初几年她是跟着生父行商、四海为家的。亦或正因为她在各地认识了很多隐于民间的文人骚客,这些词其实真是他们所作但又查无此人,也实能理解。”
韩馗大为赞同,难得形成了三人都能平衡参与的聊天场面:“我亦感如此。反观长公主常年居于深宫,我想就算真是文曲星下凡,她能写的也无非是皇宫之华美和后宫佳丽间的爱恨情仇,却不知为何能手眼通天写及民间,甚至十分生动犹如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这比查不到陈乐师找的那些词文作者还更令我不解。”
“我说……”周立寒做起了终结者,“人正主就在这儿,咱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讨论她是不是不太好啊。”
韩馗摇摇头:“敢做就要敢经得起人说。并且某些流言,据我所知似乎就是先从长公主府里传出来的。此般格局,实在不像能写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反观陈乐师,即便发生如此形同砸场之事,她仍能安定在岗位上做自己的事,此方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她岗位上的事拖到来不及了,不得不不来。”周立寒汗颜小声说。
“你说什么?”
“没啥,我说哥你对她评价竟然挺高。”
“琦行跟我叨叨得多了,我想不注意都难。”
兄长怎么这样容易和韩馗单独聊起来?
周庭霄的腮帮子鼓鼓的。
“兄长,韩将军,我们去那边坐吧。”他只得迅速扫视寻到一张视角较偏的空桌,拉了拉周立寒说。
三人落脚坐下,韩馗算是这里的常客,小二与他打了招呼、稍稍认过周立寒,便为他们点菜告退。
然而还没等到上菜,先进来了一个宫装婢女,说是娉华长公主请周百户过厢房一趟。
“?长公主不会因为陈瑰意没来,所以打算把对她的挤兑转移到我身上吧。”周立寒惊诧,作害怕状,“别找我,找我过去就是她都对、她厉害。”陈瑰意似乎说过长公主似乎曾试图雪藏她。
“她不会知道你的真身吧?”韩馗略感担忧,“多加小心。”
周庭霄补充道:“兄长,有事唤我。”
“得了,哥你看好他,别让这小子被某些人盯了去,到时候谁有事儿还不知道。”周立寒弹了下周庭霄的额头,朝婢女带她的方向过去。
“下官周立寒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免礼,抬头。”
周立寒应声抬头。面前斜坐在桌边的少女着碧色苏绣对襟宫装,头顶一座金宝狄髻。
身形丰盈有致,圆脸娇小、眉眼娇艳、肤白娇嫩。虽然从健康角度看来似乎有些许发虚,不过并不影响整体的华美之感。
这便是当朝唯一的长公主,陈瑰意的“老乡”项娉华。
她打量项娉华的同时,对方也同样将她上下审视,而后嗯了一声:“皮相倒是不错,难得见到你这样俊俏又不女气的小白脸儿,怪不得陈瑰意愿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
啊对对对,周立寒继续垂首,“谬赞,殿下才是天人之姿。”
“哦?”项娉华月眉微抬,望着她问,“本宫是天人之姿,那陈瑰意呢?本宫与她孰美?”
周立寒不假思索:“殿下更美。”衣服确实更美。
“是么?那你为何不抬头看本宫?”
“非礼勿视,殿下之姿下官只看一眼便无法忘却惊艳,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呵,你倒是嘴甜得很,本宫若是尚未成亲,也难逃被你骗得晕头转向。”
成亲了还调戏我,周立寒把头垂得更低了:“下官不敢。”
项娉华轻哼一声,“不打趣你了。此番突然打断你聚餐用膳,是因为本宫给碧华楼排的曲子出了些变故,临时需要添一名乐手。听说你会弹钢琴?”
“?不会啊。”周立寒一傻,然后反应过来,“…哦,下官是略会敲钢片琴和木琴。”
“差不多,反正和钢琴都是一样的键盘。”项娉华点点头,让宫女递来一份谱,“这是今晚的曲目,需要你帮忙加演一下羽管键琴的声部。”
周立寒:“……?”
这不是问钢琴呢吗?
怎么又扯到什么羽管键琴了,到底是什么琴啊,“这……殿下恕罪,下官也不会那什么羽管键琴。”
“没关系,羽管键琴和钢琴,钢片琴木琴也一样的。”项娉华又起身亲自领她戏台后方,“你哑摸一下,再过一刻钟就开演。”
周立寒:“……???”
啥?
感情长公主是来挖陈瑰意墙角的??
周立寒忙躬身赔礼:“长公主殿下,恕下官资质愚钝,下官本就不认得这乐器,就算会钢片琴和木琴也只是临时学艺,甚至谈不上真正的‘会’。”
项娉华眯了眯圆眼,如鸣佩环般清脆的声音轻飘飘的:“周大人这是不愿意帮本宫了?”
“…下官岂敢,下官只是怕越帮越忙,搞砸了殿下的首演。”周立寒有一丝无语,这不是为难人吗?
突然理解陈瑰意之前的抱怨了。连专业人士都能被长公主刁难到,更甭提自己这个完全的门外汉了,怎么能指望她触类旁通呢?
“哦,本宫还以为你作为陈瑰意多年竹马,应该还算精于此道呢。”项娉华有些失望地移开视线,“也罢。来人,传本宫令,演出推迟,去司乐府征一台钢片琴或者木琴过来。”
周立寒:“……。”
合着还没放弃她呢?!
陈瑰意你怎么还没排练完啊,快点过来救我啊,周立寒只得换个角度推辞:“啊!殿下,这谱子好像有点问题,我和琵琶的旋律这么搭配不和谐。”
项娉华掠一眼过来:“看来你还是懂一点的嘛,那你看着改改。”
周立寒:“…………。”
她瞎猜的啊喂!就算是真的,她她她她也不懂怎么改啊!
周立寒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正被为难到了,前几日差点被韩裘弄死都没那么为难。
“还不快去司乐府?”项娉华瞥向愣在原地的婢女,“顺便看看陈瑰意在忙活什么,都这样了她还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