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涛看着儿子,逐渐靠了过来,压低声音:“爸,我可以带个朋友过来吗?这么多菜,吃不完就可惜了。”
陆父不禁有些好笑,“去吧,动作快点。”
想到儿子的对象,陆文涛心情好了点。
陆玉河穿进巷子,拐了两个弯,他的小女友家靠这里很近。
“刘文静,我姐上城了,在朝阳饭店请客,我爸叫你一起去吃呢。”
虚掩的门打开,系着围裙的刘妈妈,手上拿着锅铲,一脸慈祥的笑。
“是大河啊,文静,快洗个手去吧。”
他们家条件不好,夫妻两个都是临时短工,靠卖力气吃饭。
有时也跟着拉板车的走。
攒了很久的钱,才给大女儿买了个名额,进了个好厂,还不用去乡下。
下面的弟弟妹妹还小,到什么山再砍什么柴吧!
不想就这么巧,被保卫科长的儿子看中了,这小子还比他闺女小一岁呢。
一家人都支持的很,恨不得小两口现在就去领结婚证。
于美娟红着眼眶,呆愣的看着儿子拉了个小女朋友来。
扎着两个趴趴小辫,紧贴着耳根,看起来倒也乖巧。
不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一个个的太不像话了,什么都瞒着自己。
“陆科长好,阿姨好,大姐好!”刘文静有点拘束。
陆文涛笑眯眯的,“文静坐,吃完我们还有事呢。”
陆玉珠看着面前的女孩:啊,这就是自己的弟媳妇!
前一世,自己处在水深火热中,并不敢跟家里面讲明,不到非不得已,自己尽量不上城。
刚刚返城那会,又仓促间远离了家乡。
往后也在外面打拼的多,跟这个弟媳妇真不算熟悉。
直到回城买了晨光机械厂的股份,才逐渐亲厚起来。
弟媳妇人很好,又勤快,不过妈对她有些意见。
背地里会贴补些娘家,不算过分。
真是婆媳两个一家亲啊!
这也是遗传的一种——婆媳传代。
玉珠拉了女孩坐在自己旁边,大河紧跟着坐下。
菜已经逐渐上完了。
刘文静眼睛乌溜溜的瞟了大姑姐一下,大河的姐姐不是听说下乡了吗?
怎么这么有钱啊?
桌上这么多菜,他们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
陆玉珠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刘文静的粗瓷大碗里。
“尝尝这个,是咱们家大河特地为你点的。”
刘文静脸羞得通红,看着碗里油滋滋的排骨,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
家里一个星期才能吃一次炒肉丝,还是蔬菜多,肉丝少的那一种。
平日里就连炒鸡蛋,也不可能天天都吃。
陈玉河夹了一块红烧老鹅块,放在小女友的碗里。
“吃,今天吃饱一点,我姐掏的钱,她发财了。”
于美娟怒瞪着眼,这一个个的,说要剥夺我的掌家大权。
对这个小女朋友,倒是舍得的很。
这还没有过门呢,就宠成了宝,怕是以后要骑在我的头上了。
22岁才能领结婚证,至少还要等上两年。
谈这么早干嘛?
大把大把的钱舍出去,这年头,一点便宜也占不到。
亏死了。
陆文涛用胳膊碰了一下妻子,“快吃,吃完咱们还有事呢。”
怎么没有人给我夹一块肉?
于美娟越想越气,都怪娘家人。
一想到下午还有一场硬仗要干,没力气可不行。
于美娟不再心疼钱,开始大块吃肉。
红烧老鹅,排骨,还有炒鳝丝,这个吃了最有劲。
黑鱼汤也要多喝两口,那浓烈又醇厚的香味,刺激着味蕾,滋补着脾胃。
桌上谁也没有说话。
全都吃撑了。
看着桌上还剩的红烧肉,还有老鹅块,于美娟刚要发话。
陆玉玲站起身,“服务员同志,请打包一下。”
服务员拿了一个淡黄色的中号瓷盆,外面印着一圈——为人民服务字体。
将菜全部放里面,盖上盖子。
“同志,这个瓷盆送回来,还请交到我的手上。”
陆玉珠看一下刘文静,“文静,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记住了吗?还交给这位同志。”
刘文静往后退了一步,“大姐,还是你们带回去吃,我不要。”
她今天是来蹭嘴的,哪有往回拿的道理!
陆玉河的动作很快,抱起瓷盆,推着刘文静往外走。
“我妈今天买了许多菜,晚上也吃不掉呢。”
于美娟气的肝疼,家里的菜又没烧,明天不会吃啊!
陆玉珠拿了一只藤编的暖水瓶,各倒了一碗水,边喝边等弟弟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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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谢家那条巷子,老远就看到谢家二老迎过来。
谢妈妈一拍大腿,“玉珠啊!谢大妈还是最喜欢你的,只是孩子不争气啊!看在我这张老脸上,这事就过去了啊。”
看来对方早有准备啊!
才吃个午饭的时间,肯定是于春玲报过信了。
陆玉珠抽泣了两声,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一把扑进谢妈妈的怀里。
“大妈,你是知道的,我没下乡时,就跟长林定亲了,如今下乡三年,始终等不到他娶我,可我这心里一直装的是他,如何舍得下啊!”
谢家大伯急了,“玉珠丫头,你听我一句劝,强扭的瓜不甜。”
“等明个大伯给你介绍一个下乡的知青,正好你们一路来一路往,岂不是两全其美!呵呵。”
陆文涛一把推开谢大伯,“我的女儿嫁不出去了?要你们这些没安好心的瞎操心?”
谢大伯正等着陆家动手呢,立马瘫坐在地上吼了起来,“干部打人呢!大家快来看啊,干部打人了!”
陆文涛气的脸通红。
于美娟急冲在丈夫前面,给了谢大伯两记耳刮子。
“大家快来看,这个不要脸的是我打的!我男人可没动手!”
这时过路的,还有街坊全部聚了过来,“你这女人打人也不对。”
于美娟叉着腰,一手指着谢大伯的脑门,“他这老东西,太不尊重人了,是他先跟我动手动脚的,我才打他的。”
面对众人狐疑的目光,谢大伯马上从地上跳起来,脸色涨成猪肝紫。
“你放屁,你胡说!我老谢在这条街上规矩的很,不要说你这么大岁数了,就是小姑娘从我眼前过,我都不带瞄一眼的。”
谢大妈也丢下玉珠跑过来,“玉珠妈,想不到你一个拿笔杆子的文化人,也能这样昧良心。”
“咱们谈儿女婚事,你可不要把屎盆子扣在我家老谢的头上,他这人规矩的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没有人会听你胡咧咧!”
这个屎盆子要是扣牢了,老谢是要犯错误挨批斗游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