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鹿露紧盯克斯不放。
克斯沉默很久,一直没有开口。
陆鹿露收回视线:“你不说,那就等着星联的人过来把你带去抽血化验吧。”
陆鹿露所说的抽血化验是很委婉的说法,其实真正的说法,应该是被当做变异动物一样,毫无人权地作为实验体素材。
克斯眸色微动。
他看向陆鹿露:“我说出来,你不会信的。”
陆鹿露嗯了一声:“说说看。我自认为接受能力还行。”
克斯忽然笑了,笑容意味深长。
他在隔离舱中席地而坐,斜靠在舱壁上:“去年,我爆发了基因病。”
陆鹿露沉默了。
星际时代,癌症已经可以治愈,但基因病………几乎是无法改善或者说无法治愈的疾病。
很多基因病患者疾病爆发时,是非常痛苦惨烈的。
最可怕的是,胎儿在母体中、乃至诞生后,以现在的医疗水平也查不出此人是否有基因病?以及什么时候会爆发基因病?
“我军校刚毕业,就被唐克矿物公司主动招揽,当上了人人羡慕的研究员。”
“我娶了妻,生活美满,几乎不缺星币。”
“直到我爆发了基因病。”
克斯眸色深沉:“我很痛苦……我的妻子鼓励我不要放弃,我们四处求医,可我还是坚持不住了。”
“太痛苦了……”
“活着对我来说是极度的折磨。”
克斯说起过去痛苦的事情,声音平静,语气平淡,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里说,这天底下有一种药剂,可以让人百病全消,甚至长生不死。”
陆鹿露皱眉:“天使。”
克斯点头:“是的,药剂的名字,叫天使。”
他看陆鹿露皱眉,似乎来了一点兴趣,他忽然俯身,戏谑地问:“你既然知道天使,那你知道怎么获得天使吗?”
经过游轮事件后,陆鹿露大概知道,但她还是摇头:“不知。”
克斯轻笑:“我想你也不知道。”
“你要是知道………”
克斯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
只是调整了姿势,继续说:“我当时是不信的。我觉得这是一个骗局,冲着我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来的。”
“但是我的妻子想要留下我,为此,她连神明都信,更别说这封直接寄到家门口的邮件。”
“之后的事情我并没有参与。”
“我的妻子通过各种对方留下的渠道,参加了他们的拍卖会。”
“所谓的拍卖会,其实就是一个大型杀人游戏,我的妻子身手不错,也足够聪明,拿到了高级拍卖厅的入场券。”
克斯把玩着自己残缺一角的手指,声音懒洋洋的:“天使的交易很特别,它不需要星币,不需要各种资产………它需要……人。”
陆鹿露后脊背绷紧。
她想起游轮拍卖厅里,几个竞拍者所说的价格,当时一直在喊几百几百,陆鹿露还很疑惑,几百星币那肯定不可能,原来几百几百的计量单位,居然是人?
克斯看陆鹿露皱眉,笑了:“要用大活人交易实在不容易,但如果这些人……是地位极低,没有途径为家人申诉的垃圾星民就不一样了。”
陆鹿露瞳孔一缩。
克斯看着自己的手指,语气莫名:“我的妻子当然没有这种贩卖人口的途径,所以她只能通过其他办法来购买人口向天使交易。”
“猎头公司,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人一百万星币。”
“我的妻子倾家荡产,向猎头公司买了320个垃圾星出来找工作的人,换来一瓶天使给我服用。”
克斯抬眼,看着陆鹿露:“我服用一瓶天使后,基因病就在三个月内完全好了。”
“那个时候我在想,用三百二十个人换我健康,似乎……也值得……”
“但很快,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发现我开始换牙齿,新长出来的牙齿像锯齿一样,我觉得我的妻子很香,我产生了想要吞掉她的想法……”
“妻子发现了我的异常。”
“天使再一次给我寄信,说天使药剂,是需要长期服用的,半年一瓶。”
克斯静静看着陆鹿露。
陆鹿露没有说话。
直到陆鹿露打破了寂静:“去年到现在,你服用了几瓶天使?”
克斯沉默了很久,回答:“三瓶。”
陆鹿露闭眼,许久,她重新睁眼,尽量保持平静地问:“服用天使后,你的身体有什么明显变化?”
克斯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隔离舱前,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静静看着陆鹿露:“在我第一次服用天使产生异常后,博士找到了我。”
“她把我招募到了她的飞行器研究团队,将我提拔起来。”
“之后我几乎毫不费力地从博士给的渠道里,拿到了第二瓶和第三瓶天使。”
陆鹿露点头:“第二瓶和第三瓶天使你……用了多少人交易?”
克斯笑了:“我没有资源再去搞第二批人,所以没有用人来交易。”
陆鹿露静静看着克斯:“所以,你用什么交易?”
“我的人脉。”
克斯垂眼:“我认识很多有钱人,博士说,我每拉十个人购买天使,就能获得一瓶天使。”
“那二十个人是谁?”
陆鹿露步步紧逼。
克斯笑了:“我不会告诉你。”
“是否有人挟持了你的家人来要挟你保密?”
“没有。”
克斯想了想,又说:“你刚刚问我,服用天使后身体有什么变化?”
他静静看着陆鹿露:“我越来越不像人类,但却依旧是人类。”
“你明白吗?拥有人类情感和智慧的非人类。”
“我和我哥变成的那种虫族不一样。”
克斯紧紧盯着陆鹿露:“我们的基因被最大化增强提纯,就像是有人的基因里除去人类之外,狼的基因占比最大……”
“那么随着服用的天使越多,狼的基因占比会越来越大……”
陆鹿露明白了。
每一种除去人类的基因占比种类,都有其独特特性。
如果一个人的人类基因占比是百分之97,而剩下的百分之三基因占比中狼的基因占大头,那么此人在力量和“狩猎”方面有天然优势。
但是………基因总共只有一百份,如果狼的基因占比被不断拔高,人的基因占比势必会减少………
到那个时候,人,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