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徭役和劳改是有很大区别的。
劳改虽然很累,不把你当人使,但起码有基本的生命保障,有饭吃,病了也有药。
徭役就不一样了,自带吃食,没日没夜的干活,病了也得病死在服役的地方。
所以百姓对徭役的恐惧仅次于砍头,之所以说仅次于,是因为工程不那么繁重的时候,干完活就回来了,生还几率很大。
但被云烨记上名单的人,陶子安是没打算让他们活下来的。
例如西峰村那些人……
舒阳知道诉讼会影响官员升迁,所以才对陶子安提出劳改的建议,至于会不会死人,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只是个庙祝。
老郭来将军庙的时候正好是晚饭后,适合聊天。
“请先生来,是想请先生讲个故事。”
说罢,舒阳笑着递上书稿。
“小舒庙祝客气了,您叫我郭子就行。”
鉴于对方打赏丰厚,老郭直接奉上了自己的诨号,姿态放的很低。
书稿看了没几页,老郭的胖脸变得五味杂陈,斟酌再三,才缓缓开口:“我也讲过几段将军的故事,老实说,这个书稿写给识字的文人墨客,夫人小姐都行得通,但说给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听,恐怕太枯燥了。”
舒阳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钱没白花,立刻放宽要求:“先生说的是,这书稿回头誊抄出来,我给您送过去几本,您看着改动,怎么生动怎么来,不必拘泥原本。”
老郭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好说话的主顾,河神庙的何庙祝找自己的时候,要求提了一大堆。
后来他一讲河神的故事,听众在底下干什么的都有。
幸好大家也知道他是收钱办事,没有起哄赶他下台。
“这就好办了,我的客人都不太富裕,字也不认得多少,真按书稿来讲,恐怕听得云里雾里,听不懂。
两人商定好誊抄本送去后,研读过再议细节,舒阳这边就先给了定金。
快过年了,手里多点钱好过年嘛!
按照流程,老郭推让几句,然后高高兴兴拿着钱走了。
“五两银子……你还不如雇我去说呢?”刘海惊叹于动动嘴就能赚这么多钱,忍不住吐槽。
“呵呵,你去?你去一文钱都没有。”
舒阳狞笑着把冰凉的手插进刘海脖领里,在他杀猪般的嚎叫中把他提溜回后院。
臭小子,吃我的穿我的,还想要工钱?
你爷爷在将军那干活也没提过要工钱,反了你了。
简直大逆不道!
云烨坐在房顶上看着后院里嬉闹,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惆怅。
碎掉金身后,近千年累积,高高在上近乎无情的那种威严仿佛消失了,现在的他好像回到了没成神之前的状态,有情绪起伏……
是因为神像里那件异宝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个变数……
出云县的夜晚很快安静下来,天地间只剩一片寂静。
房顶的少年像一个无主孤魂,孤伶伶坐了许久,才返回香火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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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云山南侧。
山巅的小庙里,三通再次提出告辞。
“山君,小僧已经在此逗留许久了。”
“大师,难道不能长留此地吗?我一心向……”山君一脸渴望,期待着眼前的和尚能留下。
“不,你不向……我是说你不完全向,你功利心太重,修佛法向佛之心都只为了成就山神之位,你和佛门的缘分未到。”
三通连忙打断他向佛的话,但又不把话说死,省得对方翻脸,让那松鼠把自己砸死。
听到此处,山君长叹一声,只能送三通下山。
一路上拉着三通的手缠缠绵绵,开口我佛,闭口阿弥陀,态度极其恭敬。
黑暗中,三通的脸都抽抽的不像样。
你撒手啊!
我怕河神误会咱俩的关系!
半空中,法岸看着底下这一幕,脸色也不太好。
若是没有寻找转世菩萨这门差事,他倒是乐意帮山君一把,成就山神之位,在西河岸边插颗钉子。
可他身上有副担子,就不得不舍弃山君,以免河神翻脸。
当菩萨的引路人可比一个小山神更重要。
四大菩萨之首,号称七佛之师,一般佛都没他地位尊贵。
如今有机会成菩萨的老师,法岸又怎么能不看重。
“好在三通机灵,不给山君半点机会,但愿河神能看到自己的诚意,不要再横加阻拦。”法岸心里默默道。
三通的抗拒河神自然能看到,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演戏。
手里摩挲着宝珠,两只眼透过层层阻隔,紧紧盯着山上的动静,好半晌,三通进了县城,他才叫人来吩咐道:
“先前安排和尚的事停了,只要他们不坏规矩,就先不动他们。”
“这……沐水县那边已经死了一个和尚了……”进来的王八精不敢隐瞒,缩着脖子小声回禀。
“他们知道得罪了老爷,一心将功补过,听见您的旨意,立刻找由头锁拿过境的和尚,连秃头的都不放过,砍了好几个。”
“哼,倒学得乖巧了,那是哪里的和尚?”
老河神冷哼一声,问起和尚的来路。
法岸请他行个方便,应该就是还没派其他人出来,别再凭空树敌才是。
“青云州法源寺的,跟灵源寺一脉,应该是接了灵源寺的信就先派人来了。”
“哦,死就死了,法岸还没跟我谈妥,他就跑来了,算他白死。”
老河神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嘟囔了一句,忽又抬了抬眼皮,望向沐水县地方向。
“杀个和尚砍几个秃头就想蒙混过关,呵呵,你还差得远!”
王八精见没自己的事了,连头带四肢一缩,乖乖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