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云聚散有时,翠微山的雾却终年不散。
开云府和翠微山下县城里的百姓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高耸入云的翠微山掩盖起它的本来面目。
扯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但西河河神今日算是出了一把风头,翠微山弟子各就其位,按古礼击钟迎客。
奇花彩带红毯,仙光照耀云山。
舒阳与白眉立于大殿阶下,望着被妖二代众星捧月夹在中间的河神。
河神原本不想来的,菜市跟他没关系,血食丹没碰过,手下精怪偷吃人被打杀,他也从来没袒护过。
只要官府(司天监)拿了证据来问,他二话不说就把手下扔出去。
就算他自己的血脉,也只敢偷偷摸摸取些精血。
可谓把不沾因果玩到了极致。
但如今却要为捕风捉影的事浪费人情,他实在有些不情愿。
天宫那么多真君仙人,佛菩萨妖圣,能出什么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出事了,下界这些小角色能干什么?
完全没必要问的事。
“天官许久未见,风姿更胜往昔了!”
不满归不满,河神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
他知道男风最看重颜值这种东西,所以就往这方面上夸。
舒阳笑吟吟回了一句,在老河神身后看见个头上长龙角的年轻人,却是淮河小龙王。
这时候的他穿得人模人样,一本正经的乖巧站立,以老河神为尊。
一副尊长敬老的温顺脾气,让人看了都想笑。
与众妖寒暄几句,一同先拜了云皇帝君,又进侧殿喝茶。
“这位是孔雀族妖圣的幼子,孔琰。”
分位落座后,老河神开始为舒阳介绍跟过来的妖族二代,孔琰起身略行了一礼,舒阳点头后,他便回到座位坐下。
“妖师之徒,金逸。”
“麒麟血脉,无尊。”
“青丘狐族,晴欢。”
“河伯爱女,吟霖。”
“淮水龙君之子,敖悟。”
随着河神一一介绍,旁的倒还罢了,唯独淮河小龙王的名字,舒阳差点儿没绷住。
嗷呜?
哈哈哈,龙君是会取名字的!
也难怪嗷呜这个小龙王这么老实,这群妖二代数他爹修为最低,其他五个都是妖圣背景。
不过鲲鹏妖圣应该是跑掉了,但他却一声不吭,连自己徒弟都瞒着,真苟啊!
“老前辈此番前来,我也略知来意,不外乎是天宫众神没有回应,我们也上不得天。”
不说废话,舒阳直接插入正题,然后开始编谎话糊弄。
“前些日子我为菜市冲冠一怒,在玉玄山大打出手,伤了不少道友的颜面,天帝显灵回应,除了为我撑腰,还有一事便是天道变革……”
光说假的肯定是不行的,真假混合才能让人信服。
舒阳把被强留在天宫里毁长生根基的仙佛妖蛮,说成了开辟天界,清除外魔的英雄,正与天帝一起,为大家的美好未来而奋斗。
“……瑶池边仙女无数,尽是先天点化的生灵幻化,更有那蟠桃仙树三千六百株,凡人吃一颗便能举霞飞升,入天宫永享仙福……”
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呢?
是真的。
天道掌控天帝之躯,镇杀了十几位草木得道的仙人与妖王,又夺了南极仙翁的长生根基,这才演化出蟠桃果林。
现在天宫里确实遍地奇珍,不再是之前仙气凝聚的花架子了。
妖二代们先前还有些存疑,但舒阳真真假假一通吹,直把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妖二代吹的热血沸腾。
“事关天机,我本不欲说,奈何前辈对我翠微山颇为照顾,你们心念天宫安危,我也不得不吐露一二,只是千万莫要张扬出去……”
舒阳对老河神带领的妖二代团体说完,转身又对以黄眉为代表的佛门团队,和以清风为代表的道家团队又重复一遍。
这下世界终于安静了。
得了“好处”的佛道妖三家,又派人前来商议如何进一步打击菜市,禁炼血食丹的事,他们也不打算跟天帝手下的红人闹别扭了。
蛮族在这方面理亏,根本不敢冒头。
无论菜市还是血食丹,都少不了他们的影子。
舒阳打权贵和佛道妖却不动蛮族,就是存了先打买家的心思,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当市场上只剩蛮族,再用这个口子收拾他,就理所当然了。
云烨不会轻易放下仇恨,舒阳也不能替中洲人族原谅死敌,哪怕他从另一个世界而来,自视文明,也不能毫无道理的当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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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舒阳踏在官道新铺的水泥路上,一脚一脚踢着积雪,看它们高高扬起,又四散而落。
“这是什么比喻?”
云烨关闭了读取对方想法法术,不想被舒阳的魔念引导,所以听不出这形容某家富商的话。
舒阳笑着说起红楼故事。
天地间昏暗阴沉,又伴着雪白荧光,一个红衣少年自言自语说着话,看起来十分寂寥。
但没人知道他的快乐。
“等以后有钱了,我就把这路边全装上灯,让人可以在夜里驾车奔走……”
赶着牛车的李老汉听见这话,压下了拉那少年人一程,赚几文钱的想法。
真是疯了……在官道边上点灯……
你要开黑店打劫不成?
然而他不想搭理人家,人家却找上了他。
“老人家,能不能搭我一程?”
舒阳笑吟吟地看向比走路快不了多少的牛车。
老牛听到有人喊,下意识地停顿,扭头用一只眼看了看后面的主人。
李老汉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你要去哪里啊?”
牛车上没有遮雪的棚顶,只有一张草席盖着两袋粮食,下面还铺着褥子,似乎生怕粮食漏了。
“不拘哪里,走到哪儿算哪儿,要是您愿意,带我回去家里吃顿便饭也使得。”
舒阳笑着递上一粒碎银,约莫二钱。
老汉的脸瞬间绽放开,松松垮垮的脸皮上一道道褶皱挤成团,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脑门上的晦气都被冲淡了些许。
“你看,人的运势是一直在变化的……”
云烨在舒阳脑海中耐心解释着演算的窍门,然而对方心里却只想着:他声音真好听,要是能喘几声,就更好了。
李老汉的牛车晃悠悠带着偶遇的神明,往他那座小村庄走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临近年下,还有人没头没脑在外面瞎逛,但他会为了二钱银子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