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第一时间现场吃瓜更让人感到惊喜的了。
倒也不是幸灾乐祸,毕竟认真讲的话,岁晚也没有多讨厌乔溪,暗戳戳的蹭热度和阴阳怪气都是些常见事,何况那年那句掷地有声的“我不是女同”,回想之后带来的愧疚是亘古永恒。
但刺激是真刺激。
立着单身大女主人设的女明星,在直播综艺的晚上,和地下男友躲着镜头私会,而那个地下男友在私会女明星女友的时候,车里还带着小三。
岁晚:……
别吵,她在烧烤。
……
结果隔壁“农村自建房”里还真在大半夜烧烤。
等乔溪的神秘男友携神秘小三驱车离去的之后,岁晚才偷偷摸摸溜出别墅四处溜达。
溜达到“金碧辉煌”的房子附近,远远地就看见院子里隐隐约约亮着火光。
夜风送来扑鼻的调料香气。
岁晚没忍住自己罪恶的脚步,丝滑地往里拐。
“包租婆收租。”岁晚板着脸,悄无声息地站在三人身后。
执掌烧烤大权的林菁递给她一串刚烤熟的羊肉串。
岁晚库库撸完,仰天感慨:“同样都是女明星,你们经纪人不管你们吗?”
“管啊,”郑诗雯坐在她身边,同样仰天,“但她现在看不到嘛,而且偶尔一顿也没什么。”
有理。
四人沉默无言地辛勤啃串,郑诗雯和岁晚是先天厨房绝缘圣体,易知吃得差不多之后,就和林菁轮班烤串。
岁晚吃了几串易知烤的串串,眼睛迸发出激动的光芒,佩服得五体投地:“好次好次!”
易知笑望着她。
林菁给岁晚开了瓶汽水,岁晚一边感叹真是一个罪恶的深夜,一边咕嘟咕嘟干掉大半:“哇,我真没想到易老师和菁姐手艺竟然这么好,尤其是菁姐。”
林菁眨眨眼:“我怎么了?”
岁晚也跟着她眨眼,目光中含着揶揄:“菁姐长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样。”
林菁不止一次听到过类似的评价,闻言只是莞尔,并不作声。
倒是郑诗雯轻哼一声:“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林菁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郑诗雯懒懒地往椅子里一靠,好整以暇地望着面色难堪的林菁,极尽挑衅。
易知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忽然温声道:“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易知身影早早消失在视线里,岁晚后知后觉她是不是也该找个借口溜走,一直紧绷的林菁却是忽然泄了气,整个人都疲惫下去。
她声音很轻,不仔细听,随时都会散在风里:“郑诗雯,没必要吧。”
这还是岁晚第一次听见林菁好好叫郑诗雯的名字。
“……呵,没必要,”郑诗雯满眼嘲弄,“也是,对你来说,就没什么是必要的,我不必要,紫藤花没必要,你自己也不必要。”
“你就当一辈子妈妈的乖宝宝吧。”
郑诗雯的语气同样很轻,乍一听好像没掀起什么情绪,字里行间却都流淌着压抑的、向内的愤怒。
“……她是我妈妈。”
“又不是我妈。”郑诗雯翻着白眼。
紧绷了太久的弦,骤然松懈下来是会断的。
“说得跟你多清高一样。”
郑诗雯猛地抬头:“你再说一遍?”
林菁面无表情:“我说,说得跟你多清高一样。”
越亲近的人,越知道刀尖该刺向哪里。
郑诗雯后槽牙紧咬,噌地起身,转身走进别墅。
林菁眼睫轻颤,最终颓然地伸手捂住脸。
那些平日里,在大部分人面前端着的出尘、清傲,或者是独独与郑诗雯互呛时才有的出格,在这个还弥漫着烧烤烟火气的夜色里荡然无存。
岁晚明明是第一次见林菁这个模样,却仿佛在过去的某段时光里见过无数次了。
她对这副模样一点也不陌生,甚至还极其熟稔地抬手搭上林菁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林菁也像是肌肉记忆一样的,卸了全身的力气,往岁晚怀里靠。
一套连招下来,两人都是一愣。
林菁身子又猛地僵硬起来,好像某些遇到天敌就装死的小动物。
岁晚秉持这“只要别人先尴尬,她就不用尴尬”的理念,轻咳一声:“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的肩膀随时给你靠。”
林菁轻笑,再度放松下来。
她不是喜欢扒开伤疤,让别人看清肉里血肉模糊的疮痍的类型,因此她从没和旁人聊过这类的话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莫名的熟稔的趋势,也许是岁晚的怀抱看起来好像很牢靠,也许是现在的氛围正合适,又或许,只是这一次她身旁有人。
过了很久,林菁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的妈妈,也是我的经纪人。”
往事重提并不容易,那就从这开始讲起。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孩子的出生,都是背负着各种沉甸甸的情感的,可能是爱,可能是恨,也可能是一种期待。
林菁就是林母怀着孤注一掷的期待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林家是艺术世家,这不是夸大。
林菁的祖母是极具盛名的天才舞蹈演员,祖父是话剧院的顶梁柱。
林妗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听惯了旁人对自己父母的阿谀奉承,只是那些称赞到了最后,总是会带上她——
“小阿妗以后一定也是个天赋异禀的艺术家。”
林妗真的将这句话听进去了。
不幸的是,林妗只是个普通人,纵使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她看起来比大部分的同行都显得天赋出众,但她见识过真正的天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的父母。
嫉恨、不甘萦绕着林妗整个职业生涯,那点微渺的、想和天才更近一点的渴望是摧毁一切的剧毒——
不能成为天才,那就创造一个天才吧。
她和父亲资助的天才舞蹈家结婚,生下了林菁。
几十年来对演艺事业的追求导致林妗对自己的身体也极其苛刻,苛刻到了病态的地步,生下林菁,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万幸,她的孩子继承了她没有获得的天赋,甚至比那对她一直望其项背的父母更为出众。
她的孩子,理应继承她未竟的事业,代替她成为艳压众人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