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的世界线结束得很快。
甚至于说,比起从前让他亲手杀死岁晚相比,要不痛不痒得多。
怀揣着世界真相的时决明,由于保护、由于愧疚与悔恨,不知不觉间,离岁晚三人越来越远。
他不知道自己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就去打听他们的消息。
成潜没有什么继承家业的压力,竟然转头去当了警察,乍一看正气凛然,实际上比谁都叛逆。
谢玉遥成功地靠着自己的能力和说出来极为吓人的人脉关系,赶走了那几个从年少时就讨厌的私生子,掌握了谢家的大权。
至于岁晚。
这一世的她不再受剧情桎梏,却依然在上大学后进入了娱乐圈,优渥的背景和她不再被恶意遮挡的人格魅力,理所当然地使她一炮而红。
时决明不再怎么需要刻意探听她的消息,街头巷尾,时常能接收到她的讯息。
甚至于是在他的公司里——
“你看昨天岁晚的综艺了没?”
“当然看了!我说岁晚是内娱第一唱跳爱豆没人有意见吧?”
“谁敢有意见啊……我是说你注意到她那个同组的师弟了没?”
“嗯嗯!实力大小姐和忠犬小奶狗超级好磕!”
岁晚的名字经常和别人的名字连在一起。
总之,曾经遗憾的一切都在昂首阔步地向着光走。
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被大步甩在了后面。
连同时决明一起。
于是,某一年的深冬。
在刘芸幕前放下一株人工培养的迎春花后,毅然决然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将匕首捅入自己心脏的一瞬间,时决明茫茫然地想。
原来岁晚一直是这样的感觉吗?
好痛啊。
意识逐渐涣散的时候,他还听着岁晚最新的采访——
“我和小苏?……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啦,我有喜欢的人的。”
“唔……可能说暗恋更准确?小时候认识的……读书的时候觉得时间还长,有些话可以以后说,结果毕业后就没有联系啦……”
原来是这样吗?
那他多少,也是挽救回了一点东西的吧。
时决明心脏里被塞满了很多吞咽不下、也吐不出来的东西。
主角死亡,世界线重置。
第五次世界线。
时决明依然回到了六岁,钟苑将时逸然送回时家之前。
这一次,他保有了成年人的思维,蜷缩在孩童天真胆怯的皮囊下,极尽所能地进行一些改变。
他做得最大的改变,是在女孩儿到他家的那一天,离开家,找到了许苑。
他在阻止时逸然的到来。
也在阻止他和他们的相遇。
他成功了。
刘芸一无所知,时建初也披着好丈夫、好父亲的伪装一直到他的十八岁。
时决明度过了一个殚精竭虑的十二年。
刘芸和岁屏粤的关系,少不得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块儿出去玩。
光是为了逃避这件事,时决明已经绞尽脑汁扯了不知道多少次谎。
所幸前几条世界线的影响过于深远,岁晚依旧一门心思地闯荡娱乐圈,她这一辈子早早就在娱乐圈有了姓名,也干脆直接去上了隔壁艺高。
时决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见岁晚。
也许是不希望身边那些防不胜防的攻略者影响到她,又或许是这样才能让他不去想,是自己的决定害得刘芸也不得善终。
这样该死的世界,离他这个主角越来越远,也说不定是件好事。
很多个思念难捱,却与悔恨纠缠的深夜里,时决明都这么劝说着自己。
直到他的十八岁。
实验的成年礼,和隔壁的艺高,以及同一片区、但是更远一点的一中合办。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时决明心里咯噔一下。
成年礼当天,他婉拒了优秀学生代表的发言,一整天的时间里都跟被追杀一样四处躲闲。
一些该死的肌肉记忆让他跑到了后门附近那堵很好翻的墙。
然后,一道风风火火的人影撞进了他的怀抱。
几乎是本能的,他收紧了手臂,揽住怀中的人。
“啊,不好意……”
怀里人的话音一点点顿住。
艺高的校风显然比实验自由得多,更何况是岁晚这种半工半读的艺人。
她染着很衬亮眼的橘红头发,发尾烫着自然的小卷,眼线上挑的精致眼妆,使她整个人都像一只灵动的小狐狸。
时决明低头朝她望去,几乎收敛不住眼睛里的失态。
幸好,岁晚看起来也不是很在状态。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时决明,一时忘记了从他的怀里出来,只是疑惑道:“同学,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嗯,见过。
在很久以前。
身后传来另一道非常耳熟的猖狂笑声:“救命哈哈哈哈哈,宝贝你这搭讪也太土了吧哈哈哈哈哈。”
岁晚话落就意识到自己这话听起来不对劲,啧一声从时决明怀里探出一个脑袋:“你不是去找你男朋友吗?干嘛尾随我?”
“我就找他分个手……我俩越谈越像兄弟,成潜那人,根本不适合和他做情侣。”谢玉遥撩了撩头发,随口说着一些很炸裂的话。
“喂喂,我还在这儿呢,能不能等我走了再讲这些?”
成潜在一边小声嚷嚷。
时决明:?
他一刻也没有为这好像注定的相逢发出任何感慨。
情侣?
谁和谁?
他转着脑袋,一会儿看看成潜,一会儿看看谢玉遥。
像一只帅气的呆头鹅。
……
轻松的相遇背后,是一些注定会发生的悲剧。
来参加时决明成人礼的刘芸,隔着茫茫人海,与参加时逸然成人礼的时建初对上目光。
至此,重蹈覆辙。
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
都是一样的结局。
不论时决明是选择一开始就告诉刘芸真相,还是背着刘芸将处理的手段做得更加干脆,世界总会在状似风平浪静的某一天,残忍地揭开他极力粉饰的恶臭真相。
时决明甚至尝试过在重来的最开始,干脆解决掉时建初。
可依然没用。
他在不同的年纪,一次又一次目睹了母亲的死亡。
幸好主角是他自己。
落刀的手不必发软。
直到第九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