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仇人,她救了我,她是恩人!”有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告诫清商,可苏丰的话像是毒蛇的信子一样缠在他的耳边:“是恩人又如何?只要世子活在世上一天,你就永远也得不到她,你在他们所有人的眼中,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不是,甚至比不上路上的一团烂泥!”
清商激动地逃离了苏丰的帐篷,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他发疯了一样跑出了突厥王庭,身上脸上都是血迹。
而苏丰,见清商这样疯魔,反而越发一身轻松,甚至浑然不在乎自己被清商刺伤,任由大夫来帮他包扎,他躺在床上淡然地等着看好戏。
……
天边雷声大震,狂风呼啸,即便是王庭最结实的帐篷,在狂风面前也成了轻飘飘的蒲公英,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
士兵们在暴雨来临之前用大石头压住帐篷,防止帐篷们忽然任性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帐篷门口的帘子被风吹得烦躁地响着,雨点啪嗒啪嗒飞洒落下。
秦潇潇才吃了一些温养胃部的粥,靠在帐篷中的床上,呆呆地看着帐篷被雨星子打湿后一瞬间变暗后又变亮,雨珠似乎想要洞穿帐篷雨布蹦进来,可却始终不能如愿。
“这草原上的风怎么这么大?”高陵大声抱怨着,打着一把雨伞将莫清淮送到了秦潇潇的帐篷中。
刚想关上伞,一阵狂风来,那伞直接被吹向反方向,像是人的头发被人从头拽住,在高陵的惊呼声中,手中伞啪一下飞向了天际,须臾之间已经消失了。
“伞,伞……”高陵大呼小叫着,莫清淮回头朝他一瞪眼,怒道:“滚回去!”
高陵扭头看到了秦潇潇无精打采病恹恹地坐在床上,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许打搅到了病人,下意识地吐了下舌头,赶忙趁暴雨来临之前捂着脑袋去找玄戈了。
莫清淮将帐篷门栓紧,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身进去,看到旁边放着的药已经冷了,秦潇潇还在发愣地看着门口,便笑道:“天快黑了,把药喝了就睡吧。”
秦潇潇这才回过神来。
她强行扬了扬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抱歉,方才忘了喝了。”
莫清淮端着药坐到她身边,秦潇潇下意识地想抬手接,猛然想起什么,又颓然地放松两肩。
莫清淮将碗凑到她嘴边,扶着碗看着她喝药,道:“只需要养伤个把月,你的手便能恢复,到时候端碗端茶没问题。”
苦涩的药味让秦潇潇脸都扭曲搅在了一起。
她别开脸去皱着眉,莫清淮连忙拿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药渍,欲要往她的嘴里塞一块白糖。
秦潇潇却摇头道:“不吃,都多大人了,喝药还要吃什么糖?”
“我十九了,喝药也吃糖,你比我小两岁,即便有人要笑话,也先笑话我。”莫清淮想要让她轻松一些。
可秦潇潇心情怎么都松不下来,最终没有吃糖。
暴风雨也终于瓢泼而下,外头的地面很快就淹了起来,巨龙一般的闪电将刚刚压下来的墨色夜空撕裂成两半。
两人看着帐篷顶部许久,秦潇潇忽然扭头问莫清淮:“是你抓了郁久闾苏丰,你怎么抓住他的?”
心中藏着一口怨气,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想要报仇都不能,只能将那口气压在胸中。
莫清淮笑道:“我运气好,带着阿史那寔君借的三百个人经过草原上一个小盆地的时候,恰巧撞见了他,就顺便把他绑回来了。”
“你骗小孩呢。”秦潇潇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可不是个运气好的人。”
他要是运气好,怎么会小小年纪身患怪病,被送到山高皇帝远的凤凰谷去吃苦呢?
“你这么说,”莫清淮眼中消失了许久的桃花似乎回来了,笑吟吟地看着秦潇潇,“我得感谢我运气不好,不然也不会认识女流氓。”
“别闹,好好说话。”秦潇潇没法动手,便伸脚踢了一下莫清淮的小腿。
莫清淮这才转回正题上,想了想,道:“当时你跟清商从王庭送出消息,与我说了你被苏丰要走的事情。我不太了解苏丰这个人,但来此之前太子殿下同我提起过,苏丰表面上看起来总是笑意吟吟,跟我们中原人一样有礼有节,但骨子里奸诈狡猾,很难对付,所以当时我就留了个心眼。
“以他的奸诈,即便知道了我们想要一举捉拿吴吉的事情,他也定然不会出手阻止,反而会等着看我们两国斗得你死我活,他坐收渔利,结果……”
“结果你预判了他的预判,派人去堵了他的路?”秦潇潇眨眼有些兴奋地说。
“是啊,不过我也只是猜想罢了,没想到竟然真的猜对了。”莫清淮笑了起来。
“要是当初我知道你这么聪明,说什么我都不敢招惹你的。”秦潇潇动了动身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靠在枕头上,双手没法支撑,看起来马上要歪倒下去。
莫清淮伸手轻轻将她扶进了自己的怀中,喃喃道:“那段时间,我也惊觉自己变蠢了很多,也不知是何原因,老是容易冲动行事,在你眼中,我这个人除了身份,便没什么让你忌惮的了。”
秦潇潇仰头,额头撞到了他的下巴上,被他下巴上刚刚冒出来的胡须扎了一下,她蹙了蹙眉,接着道:“你知不知道你生气发火的时候,跟个小孩一样?”
“彼此彼此。”莫清淮笑意浓烈,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你随时随地都像个莽撞的小孩。咱们两人是不是很配?”
秦潇潇虽然笑着,可是眼底的笑意背后,却藏着很明显的凄楚。
她的愉悦不过片刻便随着暴风雨而去,莫清淮见她怏怏的,便帮她躺在了床上,道:“天黑了,你早些休息,否则秦将军一会儿来看到我晚上还与你单独在一处,恐怕我们成亲之后有我好果子吃的。”
“我不跟你成亲。”秦潇潇躺在被子中,神情认真地看着他说。
莫清淮只是愣怔了片刻,却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俯身用鼻子蹭了一下她的鼻子,转身踩着外面湿漉漉的地面,疾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