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嬑叹气,也不想旁人一提起她,就拿秋八月那支墨舞说话。
仔细想来,当时沈青词是除自己以外,唯一接触过这份香料的人,掉换香料的人只能是她。
可她当时很信任沈青词,便没有怀疑沈青词。
表演出了差错,冲撞了太后娘娘,镇北侯府的脸都要叫她丢光,爹爹也不好向太后娘娘交代,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家里出了事,对沈青词也没有好处。
如此就更没道理怀疑沈青词了。
那时,沈昭嬑根本没想到,沈青词对她心怀嫉恨,算计这一切,只是为了不让她在千秋宴上出风头。
沈青词向来了解她,很清楚,她向来谨慎,定会在表演之前,提前检查香料,提早一步发现香料出了问题,便不会再表演‘万寿香’的制香环节,也不会因此而冲撞了太后娘娘。
想来就算沈昭嬑,没打算提前检查香料,沈青词也会变了法子提醒她。
不会让她冲撞太后。
提前准备的表演出了问题,再准备其他表演已经来不及了,沈昭嬑很难在千秋宴上赢得大家的赞赏。
两人正聊着,红萝匆匆过来:“大小姐,齐王殿下过来了,侯爷让您将碧云苑后面厢房收拾出来。”
碧云苑是前院最大的院子,中间隔了一座檐门,将偌大的院子分隔成前院和后院,前院占地大,景致优美,一般用于宴客,后院要小些,显得清幽雅致,安置了几间待客的厢房。
沈昭嬑一听齐雍来了,顿时如临大敌。
碧云苑后罩厢房,昨天就命人收拾妥当,旁的客人随时领进去便罢,若是齐雍,便还要再收拾一遍才行。
沈昭嬑不敢耽搁,叫了几个族中的姐妹,帮衬着一起招呼客人,又叫了红萝和红苓在院中侯着,喊来了何嬷嬷在院中照应。
安排妥当后,沈昭嬑带着红药返回梧秋院。
重新准备了招待齐雍要用的香茶用具,挑了两个老成持重的婆子,避开了前院的男客,从碧云苑后侧门进了后院。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守着檐角门,防止前边的外男突然闯入。
沈昭嬑带着红药进了厢房。
外间摆了一张花梨木兽纹长案,几张小杌,左边临窗处一张大炕,炕桌上置了香榧木棋盘,左边设了高几,一个色泽纯净的天青色玉壶春瓶,斜插了一支海棠,老枝斜逸,艳态娇姿。
中间一架黑漆的杏纱围屏,将内室隔开,里头是黑漆描金云纹的架子床,上头挂着杏色的兰草纹幔帐,布置得相当温馨舒适。
厢房里没有不妥。
沈昭嬑将屋里所有需要沾手、过口的茶具、杯碗等用具全部换掉。
见一切准备妥当,沈昭嬑便打发红药:“与父亲说一声,便说厢房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带齐王殿下过来。”
红药连忙去了。
沈昭嬑走进内室,从香盒里取了安神香碾碎了,放进博山炉里熏烧。
正要离开房间。
就见齐雍不知何时,竟然站在她身后。
沈昭嬑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找红药,发现红药不在房里,这才想到,方才她打发红药去爹爹那里报信去了。
整个人屋里,只剩她和齐雍两个人在。
所以,齐雍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为了防止外男闯入,她分明让婆子守了前边的檐门,齐雍过来了,为什么婆子没有过来通传?
沈昭嬑后退一步,强装镇定,向齐雍行礼:“小女见过殿下。”
齐雍一身锭蓝色圆领对襟、云肩通袖纹袍子,腰间没有佩刀,挂了上一次见过的墨翠玉佩,显得雍容尊贵,身上的压迫感不似从前那般强烈。
齐雍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上前一步:“躲什么?”
后腿的双腿像定住了一般,沈昭嬑身子微僵:“后罩厢房刚刚收拾妥当,殿下怎么突然过来了?”
爹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明是爹爹命人通知她,让她再将后罩厢房收拾一番,怎么突然就让齐雍进了后罩厢房?
齐雍要来厢房,爹爹怎么也不陪着?
便是宴客再忙,也有主次之别,齐雍就是今日宴上身份最贵重的客人,理应以他为先才是。
齐雍慢慢捻着手中的安神香丸:“沈侯将我带到宴息处,便言道宴息处嘈杂,要为孤安排一间后罩厢房,随后便打发人通知你收拾厢房,恰在这时,定国公找沈侯说话,沈侯分不开身,我只好请令弟带我进了后罩厢房。”
沈昭嬑一听就明白了。
定国公是尊长,定国公要找父亲,若没有万分紧要的事,父亲也不好耽搁,沈君辰不知父亲让她收拾后罩厢房的事,齐雍请他引路,沈君辰哪有不应的道理,定是屁颠地把人引过来。
“守在檐门处的婆子……”守门的婆子见齐王殿下来了,肯定会来通传。
齐雍笑了:“走到半道上,定国公世子想逛一逛府里的樨香院,后罩厢房就在前边,孤就让他们先走一步。”
唐进尧分明是故意支开了沈君辰。
沈君辰年岁小,便知齐王殿下身份贵重,不好抛下他不管,被唐进尧忽悠几句,连自己都能卖得一干二净。
沈昭嬑咬了咬牙:“守门的婆子就没拦你?”
齐雍唔了一声:“没让她们看到。”
“怎么可能!”沈昭嬑睁大眼睛,前院和后院之间只有一道檐角门,齐雍那么大一个人,两个婆子眼睛究竟有多瞎,竟然没看到他?
齐雍补充道:“翻墙进来的。”
所以两个婆子根本不知道齐雍进了后罩厢房。
沈昭嬑目瞪口呆,堂堂齐王殿下在别人家翻墙,是她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还是齐雍被什么孤魂野鬼附身了?
她咬了咬牙:“你故意的。”
从爹爹让她收拾后罩厢房起,所有的一切都是齐雍安排的。
“嗯,故意的。”齐雍低笑一声。
许久没见她了,所以传信让定国公父子来赴宴,等到了宴上,也好以长辈的身份绊住沈岐,避人耳目,单独见她。
沈昭嬑懵了一下:“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殿下若是有事要找小女,便与爹爹说一声,小女自然前来拜见。”
何必这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就像做贼一样,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齐雍吗?
齐雍勾了勾唇:“我怕沈侯会打断我的腿。”
沈昭嬑更搞不懂,爹爹无缘无故打他做什么?齐雍身份尊贵,爹爹便是对他再不满,也不敢对他不敬啊?
镇北侯府可担不起欺辱皇室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