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见不相识
作者:清风细雨一缕魂   喜从天降之命中注定最新章节     
    二喜看着这张小脸呆掉了。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尾上翘的丹凤眼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挺直的鼻子显得那么立体,嫣红的唇色显得有些女气,可齐整的剑眉却不能忽视他的性别。这个小男孩长得太他妈的好看了,二喜心中的小人嗷嗷尖叫。这孩子明显是殷老太的孙子。
    二喜前些天总是寻找关于殷老太的记忆。依稀记起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其中就有关于这个孩子的。这个孩子几岁大的时候淹死在村外的大水坑里。殷老太也在不久后死在了家里,尸体发臭了才被发现。村干部组织人给她收殓,这个房子也被村政府给扒掉,把这一片划了好几个宅基地分给了村民。
    二喜却不知,前一世殷老太出殡那天她也在。小小的二喜跟着一帮小孩在后面看热闹,她盯着花圈上的纸葫芦挪不开眼。就一直跟到了坟地。老人说棺材入坟的时候,小孩看到不好。临近坟地的时候,一帮孩子就被大人给哄走了。
    小二喜有些不甘心,趁没人注意到她,钻进了坟地不远的玉米地。被蚊子咬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坟地一个人没有的时候才出去。等她终于揪下心心念念的纸葫芦,心里得意急了。没等她得意一会,一股风刮过,新坟的沙土扬起,吹进了小二喜的眼睛,眼泪立刻不要钱的了,流了出来,手里的纸葫芦也顾不得了,两只手不停的揉眼睛。等终于把眼里的沙子弄干净,再找纸葫芦,才发现那纸葫芦被等刮到了一个砖砌的棺材形状的坟上面。
    农村里夭折的孩子不能进祖坟,家里有些钱的人家会给孩子买个棺材,再在地面上砖砌个椁一样的壳子。等孩子结了冥婚才能进祖坟。现在的小二喜只知道这是个小孩子的坟,有个孩子死了躺在里面。想拿纸葫芦又有些害怕,脑子里更是闪过许多鬼故事。小二喜终是放弃了,刚走了两步,看到了路边的野花,蹲下摘了满满一大捧。扭身回到坟前:“我不白拿你家的纸葫芦,这个送给你,愿你投个好胎。下辈子遇见我,我罩着你。”说完拿起纸葫芦,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现在的二喜早已没了这些记忆,看着这个孩子,心下不免有些惋惜。二喜冲着男孩露出大大的笑容,那张苍白的小脸顿时一片绯红。二喜把食指对着嘴唇嘘声,转身指向周围,暗示男孩保密,又对他挥手道别,扭头往家走去。
    天已经大亮,回家被林秀兰发现少不了一顿唠叨。王建设最近特别安静,从没正眼看过二喜,也不与二喜交流,怕是心里不能接受这样转变的二喜。到家的时候,院门已经打开,厨房的烟筒已经冒出滚滚黑烟。看来林秀兰已经起来做饭了。二喜蹑手蹑脚进入院子,看见大喜一脸焦急地在堂屋探头探脑。大喜看到二喜回来,脸色明显好转,恨恨地指了指她,走到厨房口,挡住正坐着烧火的林秀兰的视线:“妈咱早上吃什么?”小手背在后面快速晃动,示意二喜赶快回屋。
    “做什么吃什么,哪那么多话?”林秀兰的话总是像是吃了火药。二喜趁机溜进西屋。
    三喜还在睡觉,二喜把桶藏在床下,用杂物挡住。不一会儿,大喜进来,上来就是质问:“怎么回事?一晚上没回来你哪儿去了。”二喜看大姐真是要急眼,也没有隐瞒,把昨晚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
    “你看清那俩人是谁了吗?”大喜的三观有些震碎。
    “天那么黑,我又没敢打开手电,我哪能看清。”二喜心中撇嘴,不止看清了脸,那白花花的屁股也看清了。好险没长针眼。
    “以后夜里不准出去了,听见没有?”大喜瞪眼说道。
    “不出去了,不出去了。姐,我找到新买卖了。”二喜有了新财路,也不打算夜里冒险了。说完把床底下的桶拉了出来,掀开麦秸让大喜看里面的蛋。接着把后来怎么发现的蛋又交代了一番。
    大喜对于二喜敛财的手段也是服了。“姐,咱以后傍晚去抓知了猴,我大早上去找蛋,以后大半夜再不出门了。”二喜出了新计划。
    “早上被咱妈发现了怎么办?你能每次运气这么好?”大喜泼她凉水。
    二喜想了想,从桶里拿出一个鹅蛋,又把桶再次藏好。起身进了厨房。“妈,你看这是啥?”二喜把鹅蛋递给林秀兰。
    林秀兰,接过蛋满脸惊喜:“哪来的?”
    “我刚才出去玩,在柴火垛捡的。”二喜一脸得瑟。“妈,咱俩锁大门的钥匙给我一把呗,明天我早点起,没准儿还能捡到。”
    “哪那么好捡的,钥匙在猪圈棚上面一块砖下面。可别让人看见。”林秀兰到底松了口。
    “看见怕啥的?谁能证明是她家鹅下的蛋,她叫一声,这蛋答应吗?”二喜开心地跟林秀兰耍贫嘴。
    林秀兰逗得呵呵直乐:“让人看见了,你还捡蛋,毛以后都捡不到一根。行了去洗脸吃饭,我把蛋给你们吵了吃。我跟你说,你那知了猴你自己用火烧钱吃得了,我可不给你炒了,你看咱家油瓶子的油,下去一大截。以后没油吃了,天天给你们吃咸菜你就老实了。”开始还笑着说,说着说着又开始训斥。
    二喜也对好话不会好说的林秀兰无语了。“妈,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呢,有俩老太太,一个老太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但嘴巴很笨还爱说话,经常替人出力,却每回一说话就把人得罪了。周围的人想让她出力帮忙,都拿好话哄她,她自己沾沾自喜,以为交下了好多朋友。殊不知人家在背后总是骂她。另一个老太太人品不行,、爱贪小便宜、又懒又馋,可是人家嘴巴甜,哄得周围的人高高兴兴。其他人家明知道老太太人品不好,还每天找她聊天,被她占便宜了也不计较,只说她就那样,不跟她一般见识识。后来俩老太太同时死了?”
    “后来呢?”林秀兰听进去了,等着下文。
    “没啦!”二喜耸耸肩。
    “什么叫没了,这就是你讲的破故事?”林秀兰瞪眼睛问。
    “妈,你就是那个善良的老太太,出力不讨好,一张嘴把功劳都说跑了。吃亏全吃在嘴上。”二喜一边说一边后退,话完,人早跑到西屋关上了门。气得林秀兰直呲牙。
    王建设坐在炕上把娘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只觉他家二丫头除了敢下手,脑袋也难得的好用。对殷老太的话又信了一分。
    最近一段时间的二喜对于一家人来说是新鲜的,不管是这个小家,对一大家子人来说都很新鲜。6岁的娃娃,每天自己晒水洗澡洗头,指甲剪的短短的,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不存一点泥。白天出门的时候必带草帽,理由是怕晒黑了。她不光只管自己,就连最脏的老三,每天也被她按着洗刷,最近连床都不尿了。别的孩子只要一有时间就扎堆儿看电视,这孩子有时间就是收拾家里,擦桌子、擦窗台、擦玻璃、擦锅盖,恨不得把家里擦得反光。最让林秀兰受不了的是,这孩子整天跟她屁股叨叨:
    “妈你们褥单都馊了,你不拆了洗洗啊?”
    “妈,你屋的窗帘都有灰了你不洗洗啊?”
    “妈,小喜身上都有皴了,你不能每天给她洗澡吗?”
    “妈,你的衣裳不能叠叠整齐吗?”
    ……
    林秀兰都想毒哑了她。也只能想想。这孩子现在最大的毛病是软硬不吃。你骂她,她当耳旁风,你打她,还没等你动手,她自己就给了自己两巴掌,还问你满意不?不满意她接着打。还虚心问你,她哪儿做错了。林秀兰想起那晚孩子不要命的劲儿,还是退缩了。
    从此全家老小,一天头等大事就是把自己和家里收拾干净了,才能干其他的事儿。对于周围邻居来说,建设家老二可真有意思。看见人了总是老远打招呼,夸人的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蹦:
    “叔,早啊,您怎么这么高,昨晚上肯定长个儿了。”
    “伯伯好,昨天我在新闻联播上看见你了,那个主持人是不是你。哦?不是啊,你跟他怎么那么像?……”
    “婶子,你穿这衣服真好看。我叔昨天还在外面夸你开着。”
    跟建设家隔条路的二苗妈最喜欢二喜,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夸她好看的人。二苗妈有一口大龅牙。
    在二喜的几个叔伯婶娘眼里,建设家几个孩子最近也大不一样。经常来家转悠的孩子几天都看不见一次,每次见了也不进屋。再不用藏起家里的干粮吃食。一个个泥猴样的孩子变得干净整洁,见了面还会客客气气的打招呼,距离仿佛一下子拉远了,没有了以前的亲密劲儿。
    这些人的看法二喜不知道也不在乎。大概是昨晚上没有休息好,夜里和大喜抓完知了猴回来,洗漱躺下没一会儿就睡沉了。不久二喜就做起了梦,一会儿年轻的大喜给自己伺候月子;一会儿年少的大喜拿着高中录取通知书偷偷抹眼泪;一会儿喧闹的灵堂上相框里的大姐正对自己笑。接着一切被一场大雾笼罩住,等大雾再次散开,林秀兰坐在炕头低头纳着鞋底,对着坐在旁边抽烟的王建设说话:“这一家子怕是遭了啥诅咒了吧?一大家子全死了,就剩下个独苗还淹死了,淹死在哪不行,还就淹死在那老窑坑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爹妈给勾走的?我看那老太太也活不了两天了。这要是我,一天都挺不下去,上吊死了得了,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说着说着,林秀兰抬起头看过来:“二喜,磨蹭什么呢?上学快迟到了!”二喜的腿猛地一蹬,醒了过来。抹了把头上的汗,二喜坐了起来,外面有公鸡高一声低一声的打鸣。二喜起床出屋打水,洗了一把脸才觉的有些凉爽。看天色已经泛白,背起筐,拿了钥匙开了院门,出去寻宝了。
    天大亮的时候,二喜垮着一筐麦秸回了家。进了家门,掀开麦秸,清点今天的收获,十个鸡蛋,两个鹅蛋,三个鸭蛋。不枉她翻了整个村子的柴垛。看林秀兰还没出来,二喜迅速的把蛋用衣服兜住,跑回西屋,把蛋藏到了老地方。又取出一个俩鸭蛋进了厨房:“妈,瞅瞅,又有新收获。逗炒了啊,可别攒着,三喜小喜长身体呢。”
    林秀兰看见鸭蛋乐了:“还有呀!行,都炒了,就你话多。”
    接下来几天,二喜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寻蛋,每天都有收获,最少也有十个八个。不仅有蛋,还意外发现了一窝刚破壳的小鸡仔。家里没养鸡,也没有鸡窝,放家里又怕被三喜玩死了,就送到韩小凤那里。起初韩老太不答应照看,二喜承诺,自己负责粮食饲料,鸡长大了,鸡和鸡蛋人一半。韩小凤才勉强同意。第二天,二喜就送了一碗小米和一把小白菜。
    事情发展到后来,二喜越起越早,不止翻遍了小王庄的柴垛,连一里外的大王庄也划进了二喜的寻找范围。
    而圪针山后面的那几个柴垛,二喜每天都去,却再也没有遇见那个男孩。也向林秀兰打听老窑的方位,亲自去看了看。那里是有个深坑,坑里压根没有水,里面都是垃圾,甚至有病死的猪狗的尸体。坑边是老窑残存的土墙。
    要说最近最开心的是谁?非三喜莫属,三喜在二姐的关照下,几乎每天都能吃上鸡蛋。吃得好,心情就好,就连每天被二姐按在盆里洗刷都没那么抗拒了。
    二喜最近不光找蛋,也向二面二苗妈打听了各种蛋类的价格。现在的养殖业没有形成规模,蛋类对于这时的人们来说算是高档营养品。鸡蛋三块钱一斤,单卖三毛一个,鹅蛋八毛一个,鸭蛋没什么人爱吃,两毛一个。
    这天,二喜听见林秀兰让王建设明天去县城买票。心下立马有了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