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笑了,她缓缓放下手中茶杯。
“大理寺卿还说了,此案关系重大,定要严查每一位接触过大金猪的当事人,所以,抛开夫君不说,母亲和那朱家公子,都是要盘查的对象。儿媳在此说明,只为给母亲打声招呼,若是明日,那大理寺来了人,要围住院子,问几句话,还请母亲莫要惊慌。”
文氏话音刚落,颜锋一句“不可”正要脱口而出。
却见颜老夫人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竟还要来问我话?”
文氏笑道,“母亲只管说出实情即可,大理寺自有明断。”
颜老夫人依然惶恐不安的看着文氏。
文氏起身将颜老夫人扶着坐下,又给她递过去一杯茶,接着轻轻柔柔的说道,“母亲又不知那金猪是如何丢的,何须忧心,不过是问几句话的功夫,不打紧。”
颜老夫人听闻,松了口气。
可目光扫到朱姨娘那忐忑的面目中,突然反应过来了。
“文氏,你说,大理寺竟还要查那朱家公子?”
文氏的双眼笑成了两道弯月。
“是啊母亲。”
颜老夫人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洒了她满身。
“那孩子不过是转交人,只是接触了一会儿的金猪,怎用查他!”
“母亲无需如此激动。”文氏示意丫鬟过来,给颜老夫人仔细擦着衣衫。
接着,笑脸盈盈的说道,“只因那金猪是无价之宝,关系重大,因而所有接触过金猪的人,都需得严查才行。”
一时间,厅内空气凝重。
朱姨娘惊恐的看着颜锋,颜锋眉头紧皱,额间竟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过是一个孩子,如何能牵扯进这件事里?”
“如何是个孩子?都已经十六七岁的嫁娶年纪了,怎会还是个孩子?”文氏严肃起来,“既是夫君说了那朱家公子是替你取了那金猪,金猪也确实不在母亲那处了,他便是关键的当事人,接受大理寺的盘问,还是必要的。”
“可即便如此,那朱家公子……”朱姨娘也出来说话了。
话说到一半,被文氏打断。
“朱氏,我知那公子是你娘家人,可现如今既已立案,便只能按大理寺的规矩来,何况……”文氏顿了顿,笑意又堆满了脸,“夫君都说了,金猪是从他那儿丢的,那便表示和朱家公子并无太大关系,又何须如此紧张呢?”
“是……是是是……”朱姨娘脸色惨白,不敢再多说什么,对于金猪她倒是不甚在意,反正都已经丢了,即便在朱府放了一段时日,可如此说来和朱家也没什么关系了。
她在意的是,朱念言的身份,若是大理寺查起来……
朱姨娘想到这里的时候,文氏状若不经意的说道,“此番盘查,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问一问案件相关的事情。”
朱姨娘脸色稍微好了些许。
既是只过问案件相关的事情,那便好了。
只要朱念言的身份不暴露,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她松了口气,朝着文氏挤出来一个笑容。
“姐姐说的是。”
文氏朝着朱姨娘点了点头,颜锋那冒个不停的汗珠也终于止住了些。
他起身,来到文氏的身边,握住文氏的手,不停摩挲着。
“夫人可累了。”
面对颜锋突然的关心,文氏忍住了抗拒的念头,逼着自己朝着颜锋笑了笑。
“确实累了。”
“那……”颜锋俯身道,“为夫便送夫人回院子,好生休息。”
文氏微微颔首,将颜云姝挽入怀中。
“那便回吧。”
起身后,文氏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朱姨娘问道,“书瑶可还好?”
提到颜书瑶,朱姨娘的眼泪应声而下,“劳姐姐关心,我家瑶儿不好。”
文氏眸光一冷,竟什么也没说,带着颜云姝便走了。
留下朱姨娘一个人傻了眼。
竟就这样走了,本以为这样关心一下,还可以为颜书瑶讨些名贵的补品,谁知道。
文氏竟然就这样走了!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回院子的路上,颜云姝抿嘴笑了。
她这个娘亲,还真的不是一般人呢!
只是颜锋这边自然是不好了。
秋风落叶,他叹了口气,朝着文氏说道,“夫人,虽说瑶儿有错在先,可她现在卧病在床,我们还是该关心关心她。”
文氏黛眉微蹙,“怎的没关心,方才妾身不是关心过了吗?”
“额……”
颜锋惊住了,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全数咽回了肚子里,如今只剩下了出奇的恼怒,偏偏还不能发作的那种。
是啊,确实关心了,只不过是问了一句,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叫关心吗?
“夫人……”
颜锋还想要努力一下。
文氏却挽着颜云姝说着,“妾身只管关心好自己的孩儿,那书瑶,本来也未当我是她的母亲,既如此,便让她朱氏这个娘亲去关心就好,我也乐的清闲。”
颜锋闭了嘴。
他跟在文氏的身后,一双阴毒的眸子死死的看着她。
她怎么还不死,她死了便好了,她死了她的一双儿女也死了,那么她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了。
感受着来自后背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颜云姝突然意识到。
颜锋的杀心,怕是要提前了!
而娘亲虽在做和离谋划,可和离事大,多少还需些时日,可若是在此期间,颜锋便开始行事,那么……
颜云姝想到娘亲的死,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
在娘亲并不知道如此多真相的情况下,娘亲死在了她生辰那日,那是父亲送给娘亲一枚金钗的日子。
金钗……
金钗为暗号,谁戴金钗,谁便死!
既如此!这一世,便让该死的人去死!
颜云姝的眸子里燃起熊熊焰火。
芳华苑。
颜锋呆上了片刻,便匆匆离开。
见着他那急切又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样子,颜云姝更加肯定了心中想法。
她看向灯光下为自己擦拭脸颊的娘亲。
温婉似水,娴静美好。
如此好的娘亲,怎可在如此好的年纪,便离去了呢?
她眉头微蹙,想起前世种种,心中依然酸楚。
“姝儿可有心事?”文氏柔声说道,“有何心事,便同娘亲说说。”
“娘亲,姝儿有事。”
文氏笑的万分宠溺,“娘亲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