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陈忠义会死。
    这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陈忠义做了那么多坏事，想让他死的人不少。狱中与他争执的，到底是真的有过节，还是别人的暗算，那些都不重要。
    牛车抵达村子。
    原本坐在树下嗑瓜子吹牛的妇人们听见牛车的声音回头，在看见李桃花等人时，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徽音娘，你那个继子怎么样了？”
    “你说的谁呀？唐逸笑？”李桃花懒懒地喊道，“唐逸笑，婶子们问侯你呢，还不出来打招呼？”
    唐逸笑从牛车里站起来，揉着眼睛看着他们。他刚睡醒，眼睛里有眼屎，特别不舒服，因此眼眶被揉得又红又肿。
    昨天晚上为了照顾大哥，他根本不敢睡觉。他一直守在床边，拉着大哥的手说了许多兄弟情深的话。因此刚才上了牛车之后，他是第一个睡着的。现在人是醒了，脑子还是沉甸甸的，像是还没有重新启动一样。
    村民们看见唐逸笑憔悴悲伤的样子，一个个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笑小子，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了。”
    “对啊，你哥这么疼你，要是知道你这么悲伤，肯定会心疼的。”
    “你哥就是太聪明了，这样聪明的人是活不长的，听说这种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到了时间就得回天上去的。”
    ……
    李桃花纵然知道这些女人爱看戏，爱说风凉话，但是见他们睁着眼睛诅咒别人，还是被狠狠地震惊了。
    她的本意是扰乱她们的思路，不让她们说风凉话的目的得逞。她们说一句，她反击十句，一定要赢得这场战斗。
    只是，好像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能力。听她们的意思，这是笃定唐逸尘已经死了，所以等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唐绿芜被气得够呛。她憋红了脸，气愤地说道：“我哥才没有……”
    她的话没有说完，唐逸笑重启成功。他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怒气冲冲：“你们今天是吃屎了吗？一个个这么嘴臭。”
    “臭小子，我们好心安慰你，你还不领情！”
    “你们这是安慰吗？分明就是诅咒。”
    咳咳……
    唐逸尘的声音从牛车里传来：“多谢各位婶子的好意，不过好像我暂时还回不了天上，也当不成什么文曲星……”
    妇人们的表情僵硬。
    她们面面相觑，一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其中一个妇人偷偷地走近牛车，踮起脚尖看了看里面，在看见唐逸尘躺在干草上时，干笑道：“尘小子，你没事吧？”
    唐逸尘冷淡地说道：“多谢婶子的关心，暂时还死不了。只不过各位婶子下次关心别人时，最好还是提前打听清楚。”
    “村里那个王癞子刚从镇上回来，说你被捅了一刀，流了一地的血，当场就没了。我们信以为真，也是想关心一下。”
    “你们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坐在这里嗑着瓜子，说着风凉话，再装模作样地感叹几句，其实是唏嘘别人的不幸。同一个村子里的，谁还不了解谁的为人，装什么呀？”李桃花不耐烦地说道，“真要关心，拿着鸡蛋和肉上门关心啊！”
    “娘，大哥需要静养。”秦徽音提醒。
    虽然这些村妇很可气，但是警告一下就可以了，还是不要把人得罪狠了。自古以来，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更别说小气的女人。
    李桃花嗤了一声，仰了仰头，对唐三爷说道：“三叔，咱们走吧，我们家尘哥儿要静养，不能动气。”
    牛车走远之后，几个妇人尴尬得相顾无言。不过很快，她们又恢复理直气壮的样子。
    “这能怪我们吗？分明就是那个王癞子可恶，居然骗我们。这个李桃花装什么啊，谁不知道她不喜欢继子？之前她对宋睿泽那样苛刻，宋家还只有一个儿子，她都容不下，我不相信她还能容得下唐家的几个孩子。”
    “宋睿泽能和唐逸尘相比吗？宋睿泽是棺材子，唐逸尘读书厉害，连私塾的秀才都说他肯定能考中。”
    “说来也是。宋益再能干也没用，只是一个猎户。宋睿泽又不讨喜，李桃花对他们父子向来都是冷冰冰的。唐逸尘不一样，他要是考上功名，当了官，李桃花就是官老爷的后娘，那是官家夫人啊！真没想到李桃花还挺聪明的。”
    “别管他们家的糟心事了。你们家狗子真的要去修水坝吗？”
    “我们家可拿不出二两银子，不修还能咋的？修水坝能有钱，反正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去修呗。我家三个儿子，他不在，还有两个儿子干活。”
    ……
    唐大富拿着拐杖坐在门口，望着村口方向。
    这次受伤伤了他的元气，比起前段时间像是老了好几岁。要不是秦徽音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养着，看起来更苍老。
    当他看见牛车出现时，兴奋地站起来。然而，腿伤还没有恢复，他杵拐杖艰难站起来的时候痛得面部狰狞。
    “媳妇，媳妇……”
    “媳妇什么媳妇，你儿子受伤了，你不看儿子看什么媳妇？”李桃花叉腰骂道。
    唐大富看着唐三爷和唐逸笑把唐逸尘抬下牛车。
    “我知道老大没事。”
    秦徽音难得地翻了个白眼。
    唐绿芜和唐逸笑已经习惯了，唐逸尘也没说什么。
    李桃花没出现时，他对他们这些子女就没有过于泛滥的父爱。直到李桃花出现，他们才发现自己的父亲竟有这一面。
    唐大富这样也好，他们习惯了，要是突然对他们展现不一样的热情，反而让他们觉得浑身不自在。
    “老大的伤没事吧？”
    “你不知道看啊！”李桃花不耐烦，“你坐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用？”
    “我就是想第一时间看见你们。”唐大富说道，“媳妇，你是走去镇上的，累坏了吧？”
    “也还好。”李桃花转身，把秦徽音买的锅和铲子拿下来。
    唐三爷把唐逸尘送进去之后，也过来帮忙了。
    唐绿芜帮忙搬夫子们借给唐逸尘的书籍。那些书有些古老了，必须小心搬动，不然容易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