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薇拿过一旁的黑咖啡，猛灌了一口，不想接他的玩笑话。
    顾讷言没有继续逗她，喝了口冰美式，便将他跟兰婧雪的凶险经过从头讲起。
    他们刚出海外机场，便有人候在那里接机，手机举着的牌子是杨昭的名字。
    他们上前，跟接机人对了暗号，便坐上了接他们的车。
    一路上，他们被要求戴上眼罩，只知道下车的地方离机场很远，无法判断路线。
    交钱之前，他们要求先看看杨昭。
    那个时候，她还活着。
    穿着单薄的背心短裤，被关在一个半人高的铁笼子里，神色惶恐。
    看过杨昭之后，他们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验收赎人的钱币。
    房间很大，站着四五个蒙着脸的高大男人。
    收钱的男人戴着怪物头套，只隐约露出一点灰白的头发。
    拿到钱之后，收钱的人热情表示，要留他们吃晚饭。
    他们婉拒后，那群人的态度突然变了，对她动手动脚。
    兰婧雪亮出了自己的身份，那伙人犹豫了。
    叶心薇心底涌起一丝希望，兰家的祖辈，在海外做过生意，或许......
    那些人同意放她走，但也只允许她一个人走。
    而顾讷言跟杨昭，一个都走不了。
    她犹豫了。
    离开香湖湾的时候，兰婧雪答应赵同，一定会把那个不听话的妹妹给他带回去。
    顾讷言刚摸向腰间的匕首，遭到突然袭击。
    整个人被擒住卸掉右臂，两条铁链将他拦腰锁在墙面上。
    叶心薇看向顾讷言缓缓卷起的袖口，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可怖的暗红色勒痕。
    “那群人威胁她，如果她敢走出那个门，就让我立马做tai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心薇能明显感觉到他语调中的颤音。
    她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他怕了。
    可她什么都不能问。
    “兰婧雪为了保我，留了下来，被他们灌了东西。就在隔壁房间，他们四个，不，五个畜生，一个接一个......”
    顾讷言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要努力忘掉那段不堪的记忆。
    “她的最后一个，是在清醒之后，跟我......”
    顾讷言的声线无比平静，像是完全没有生机一般。
    “那些人威胁她，不照做，就换杨昭来。”
    “够了，不要再说了。”
    叶心薇捂着耳朵，蜷缩在地上，大叫着。
    她不敢想象当时的兰婧雪在豁出去的时候，有多绝望。
    “后来，不知道杨昭怎么从笼子里逃了出来，放了我们。让我抱着兰婧雪先走，她断后。”
    “赵同，知道这些吗？”
    顾讷言轻声道：“那些事情，兰婧雪不打算告诉他，也不想让除你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叶心薇沉默了，她理解兰婧雪的痛楚。
    她牺牲了那么多，最后还是没把杨昭带回来。
    她要如何告诉那个男人，让他一辈子生活在对两个女人的悔恨跟自责中。
    “这件事情，我们都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叶心薇关上房门离开前，对顾讷言轻声嘱咐。
    那些沉重，不堪，肮脏的记忆，就此忘了吧。
    如果，这是兰婧雪的意愿。
    叶心薇放弃了为兰婧雪报仇的念头。
    追查的过程中，势必会一次次重提当时片段。
    对她，何尝不是一种二次伤害。
    叶心薇回到家里，一个人在渐渐黑透的房间里坐了很久。
    心头像是被一座山压着，沉甸甸得叫人无法喘息。
    直到双腿麻木僵硬了，才挣扎着从地毯上爬起来。
    洗澡睡觉。
    半夜，叶心薇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博美医院打来电话，兰婧雪在抢救室，生命垂危。
    穿着睡衣拖鞋赶到医院，叶心薇在抢救室门口看到了抱头蹲在地上的赵同，以及嘴角带伤的顾讷言。
    “人呢？”
    顾讷言抬头看她，沉声道，“还在里面抢救。”
    她盯了一眼顾讷言，顾不得问他的伤从何来，弯腰去拉赵同把他揪了起来。
    赵同脸上也挂着伤，流着鼻血，眼角乌青。
    叶心薇看了顾讷言一眼，转头问赵同，“兰姐她怎么了？”
    “小昭没回来，就她一个人回来了。我不是埋怨，只是多问了两句。她就把自己关到浴室里，大半夜的，谁能想到她竟然想不开......”
    赵同被叶心薇揪着领口，整个人伸着脖子，有些喘不上气。
    叶心薇愣了一下，“你，你想问她什么？”
    赵同面露悲愤，“那个视频我看了，我不明白为什么。”
    一丝丝浓重的不安，渐渐在叶心薇心中升起，“什么视频？”
    赵同红着眼睛剜了顾讷言一眼，没有吭声。
    叶心薇抬头看向顾讷言，明白了他脸上伤势的来由。
    一道白光在脑海中劈过，叶心薇头疼欲裂。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顾讷言走近，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有人录下当时发生的画面，剪辑后发给了赵同。”
    急救室的大门打开，一脸焦色的圆脸护士从里面走出。
    一边打电话，一边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
    “怎么回事？”叶心薇追了上去。
    “病人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入大量ab型血。我们医院的备血，刚被一个产科大出血的孕妇消耗了，我刚通知完其他同事，向附近血站申请调血。”
    圆脸护士挂点电话，语速飞快地解释了两句。
    叶心薇心中一沉，追问道，“多久能送过来？”
    “最快半个小时。”
    叶心薇脚底一软，差点滑坐在地，被顾讷言眼明手快地捞起。
    半个小时，里面的人哪里等得了那么久。
    圆脸护士面露忧色，“这么晚了，医院里一时也找不到几个ab型跟o型的同事。”
    叶心薇面色一喜，一把拉住圆脸护士。
    “先抽我的，我是o型血，两千毫升够不够？”
    “你疯了！”
    “你疯了？”
    顾讷言跟圆脸护士急厉的声线同时响起。
    “一千八也行。”叶心薇好声好气地讨价还价。
    “我是a型，我也能献四百毫升。”赵同的声音，弱弱地在身后响起。
    “你的用不了。”圆脸护士看了赵同一眼，转向叶心薇吩咐道，“你先跟我走，最多只能抽六百。还差两千毫升，只能等血站那边......”
    “我没有回来之前，你守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叶心薇低头瞥了一眼重新蹲回去的赵同，阻止了顾讷言想要陪她一起去的步伐。
    那个怯懦没用的男人，她不放心把兰婧雪交给他。
    跟着圆脸护士匆匆的步伐，叶心薇脑子里总算清醒了一些。
    忙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