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随着一声娇滴滴的轻吟,原本躺在简陋马车上的女子猛然睁开了双眼。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这可真是老天爷保佑啊!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腿还疼不疼?”
伴随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出现在女子的视线里。
“我……”声音刚一出口,忽然又顿住。“我的天呐,我这是怎么了?这是我的声音吗?怎么这么柔柔弱弱?”
沈悠悠感觉事情不太对头,想她堂堂世界排名前三的雇佣兵王,冷兵器热兵器都能信手拈来,中医西医都是跟随师傅练到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阶段。
无所不会无所不能的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娇弱的?而且这是哪里?她不是在直升机上去执行任务过程中飞机突然爆炸死了吗?
这辆简陋的马车又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旁边这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她到底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沈悠悠心里虽然有十万个为什么,但是面上丝毫不显山露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咳咳…我们现在在哪里?你又是谁?”当务之急是先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姐,您怎么了?奴婢是春桃,是您的贴身婢女啊!您可不要吓奴婢呀!”
旁边跪坐着的小丫头挺了挺身子,又掏出帕子来开始抹眼泪。
“我…”沈悠悠斟酌着用词,就怕一不小心会惹得小丫头水漫金山。
“我的头有点疼,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悠悠故意摸了摸头上包着的伤口,不管怎样,假装失忆套套话就对了。
“小姐,您受伤了。”春桃又抹了下眼泪,开始给她细细道来。
通过春桃的描述,沈悠悠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这是穿越了,穿到了一个架空的时代,天龙皇朝。
她们现在的国家是金龙国,另外还有白龙国,青龙国。现在是三足鼎立的局面。
只不过三个国家里面,就属她们所在的金龙国国力最为强盛。
而沈悠悠之所以受伤,还得从十天前的三月二十三说起。原主也叫沈悠悠,今年16岁。
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没了,而原主因为难产缺氧导致有点痴傻。
她爹是朝廷三品武将沈端方,常年驻守边关,她哥哥是沈子衿是她爹手下先锋。
因她太幼小没办法接到边关,故而养在乡下婶母身边。
奈何婶母又是个眼皮子浅的,虽然拿着她爹的抚养费,但是也没好好娇养着她。
反而因为原主的痴傻,随随便便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也不曾给原主寻医问药治疗过。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是因为六年前闹天灾,春桃爹是秀才,娘身子又弱,夫妻二人都死在逃难的路上,只剩下春桃一个人。
走投无路晕倒在山脚下,被原主这个小傻子捡回了家救了回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自愿卖身为奴,跟在她身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而原主本来是在乡下浑浑噩噩的,但是忽然接到金龙国圣上口谕:她的好大爹和便宜哥哥在边关誓死反抗青龙国入侵,虽然暂时保住了边关,但是她爹重伤垂危,她哥哥下落不明。
圣上怜悯,传下口谕让她速去边关见她爹最后一面。
不过原主也是倒霉,她的好婶母因为贪图便宜雇了一匹老眼昏花的马拉车,又不肯多掏银子再雇个经验老道的车夫。
反而是在村里花五两银子找了平时赶牛车的王狗剩来送她们去边关。
还故意说都是乡里乡亲的,狗剩更能多加照顾她们。
“呸,要不是王狗剩赶马车技艺不精,惊了马,把小姐从车上甩出去,小姐能摔到头和腿吗?我看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小丫鬟春桃一边给小姐倒水,一边碎碎念着。
“也不知道刚才镇子上的大夫本事怎么样,小姐额头这么大的伤口会不会留疤…不过再有三天就到边关了,到了之后先让老爷手下的军医给小姐看一下,可千万不能留疤啊!要不然这辈子小姐都抬不起头来了。”
“没事儿的春桃,我现在已经不头疼了,就是摔了一下,不打紧的,你别担心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
沈悠悠快速的理清前因后果并作出明确的判断,不知道原身的爹爹和哥哥对原身熟悉不熟悉,会不会一眼就看穿她穿越者的身份把她当妖怪抓起来。
眼下看来应该是不用担心,因为好大爹重伤昏迷生命垂危,而哥哥又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但是她既然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肯定是因为原主身体太弱在之前的摔下马车之时魂飞魄散,她才会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
既然她有缘到了这里,那也要代替原主好好活下去,照顾好原主的爹爹和哥哥。
而且她有自信,只要在她抵达边关的时候便宜爹还能撑住,她就能救活他!毕竟当初的“沈阎王”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春桃怔怔的盯着自家小姐看着,总觉得自家小姐有哪里不对劲,但是自己又实在是说不上来。
就像是平常懵懂如幼儿般的人,受伤之后肯定是要自己给小姐呼呼或者是哄一哄。
但是这次小姐受伤之后非但没有哭闹,反而是还安慰自己。甚至还知道关心自己,就像是一直痴傻的人突然开窍了变了个人一般。
???突然开窍了一般?春桃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自家小姐不对劲了,小姐好像是不傻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春桃直接开口问小姐:“小姐,您现在是清醒的吗?”
“?春桃,你怎么怪怪的?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说话吗?”沈悠悠心头一紧,以为自己是哪里暴露了让春桃看出来自己不是原主了。
“小姐,奴婢意思是…小姐现在好似常人一般无二,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痴傻了。”春桃见自家小姐仿佛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索性就更直接一点询问了。
“嗯,我刚才昏迷不醒的时候,好似飘飘荡荡到了一个不认得的地方,在那里只看到一尊慈眉善目的佛祖。”
“他说这不是我该待的地方,让我回去,还说要送我一场造化。这不我一回来就感觉自己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大抵是佛祖看我有缘,所以才治好了我的痴傻吧!”
沈悠悠不慌不忙搬出之前在部队上闲着无聊打发时间才看的言情小说里面的借口来。反正只要是原主换人了,那无非就是要么是失忆了,要么是有什么机缘造化的。
所幸这个春桃小丫头也是个心大的,听了自家小姐的一番话,接着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真是感谢佛祖保佑,治好了我家小姐的痴傻!谢谢佛祖!信女愿终身不嫁常伴在佛祖左右!”
……沈悠悠听后,直接一阵无言。“春桃,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佛祖是不近女色的?你如果终生不嫁,常伴在佛祖左右,会不会影响佛祖清修?”
沈悠悠既感叹于春桃的单纯,又感叹于春桃的忠心。
现在既然她代替原主活了下来,于情于理都要好好对待原主身边的仅有的这几个人。
“还是小姐聪明,小姐说的对!我还是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多给佛祖上几柱香吧!不能耽误佛祖清修!”
春桃傻傻的笑着,还是自家小姐考虑的周全。
“王叔,咱们赶到边关最快还要多久?”沈悠悠隔着帘子喊了一声,确认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还得三天呢!刚才我去驿站讨水,听驿站的官爷说前面山头有土匪不太平,等会咱们晚上找户农家接住一宿,明天白天再继续赶路吧。要不然咱们到了前面山头遇到危险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喽!”
沈悠悠虽然刚来到这个地方,但也知道量力而行的道理,不会因为想要赶时间而置自己与春桃的命于不顾非要赶夜路前行。
幸好一路平安,在王狗剩紧赶慢赶的吆喝声中,边关已经遥遥在望了。
“站住!军营重地,无关人等不得进入!”军营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两排16个小兵。
可能是最近和青龙国持续开战主将受伤昏迷不醒的原因,整个军营风声鹤唳,弥漫着一股严肃冷冽的气息。
“来者何人?军营重地无关人等不得进入听到没有?”小兵又大声喝止。
“且慢且慢!军爷勿恼!小人是常州杏花村人士,车里的是咱们沈将军的女儿,小人是奉旨送侄女来找她爹爹的。”
这时,春桃掀开车帘,“这位军爷,我们家老爷是沈端方沈将军,前几日圣上传下口谕,说我们老爷重伤昏迷,少爷下落不明,特许我们小姐前来探望老爷,还请军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吧!”
几位军爷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那你们等一会,我们现在着人去通报一声,你们把马车赶到这边来稍候片刻吧!”
沈悠悠这时也有点沉不住气了,自己掀开车帘,麻利的走下马车踱步走向一旁站立的兵士。
“这位军爷,不知道沈将……嗯,我爹现在情况如何?是否还是昏迷不醒?情况有无好转?”
“不敢当,若真是沈小姐,小的怎能担得起小姐喊我军爷,您喊我小朱就行。将军现在还是昏迷不醒,至于其他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一会儿小姐进去军营里面自可相见。”
说完,这位军士也不再答话,而是直挺挺的站在自己的岗位。
沈悠悠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放下了一半,还好还好,应该还能来得及!
只要没有一命呜呼,应该就能抢救过来……的吧?
“小姐,我们家老爷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现在小姐到了边关,老爷听到小姐来了,肯定会高兴的好起来的!”春桃在一边安慰着。
“小姐,请跟我来!”刚才进去通报的那名士兵已经出来了,伸手在前面引路。
“现在军医正在将军营帐之中为将军诊治,还请小姐原谅则个,不知道小姐的行程未能及时相迎。”
“无碍,劳烦这位小哥前面带路!”沈悠悠已经迫不及待去见到原身的爹爹了,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士兵带领沈悠悠一行人来到军营一处最大的营帐之中,外面还有两位站岗的军士,士兵抱拳行军礼,“报!小姐已带到!”
“进!”里面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
沈悠悠快步走进营帐,首先入目的是背对门口的一位年轻男子。
只见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光看背影就透露着一股神秘而又疏离的感觉,还未等沈悠悠细想此人的身份,以及为何不见自家便宜爹爹。
“大胆,见了咱们瑾王还不下跪行礼?”旁边一位将士已是喝止提醒。
“臣女沈悠悠见过瑾王殿下。”
默默回忆着电视剧里的情节,沈悠悠心中想着应该是这样的没错吧?
在现代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在部队纯粹就是谁的拳头硬谁的本领高谁就是老大,还没受过这憋屈呢。
她略微福身行了一礼,反正原主自小长在乡下,不懂这些规矩也是天经地义。
而且她爹还在昏迷不醒呢,这堂堂王爷应该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为难一个对国家有重大功勋的将军家眷。
“沈小姐无需多礼。”前面的瑾王慢慢转回身来。
“此次沈将军戍国有功,现又重伤,所以父皇特请沈小姐前来照顾沈将军,如有任何需要,沈小姐直接提出来即可。现在军医还在为沈将军诊治,烦请沈小姐稍待片刻。”
“臣女谢陛下恩典,谢王爷照顾。”
沈悠悠默默站立一旁,根本没有抬头看前面的瑾王。
刚刚眼角余光就看到左手边有一个巨大的六联松竹屏风,后面人影晃动,应该就是那些军医和沈……爹爹了。
“将军此处伤口巨大,又无法愈合,现在还有腐肉,这可如何是好?”
“是呀,虽然用上了金疮药和止血散,但是还是有血迹缓缓渗出,你们还有无良策啊?”
“若是把腐肉剔除,那......”
“剔除腐肉说得容易,但是剔除之后如何包扎如何止血?”
“唉,还是先给将军继续用止血散吧,再加上参汤吊命,希望徐御医这几天之内能赶到吧!”
屏风后面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军医又给将军换药了。
又听见几声毫无意识的闷哼声,应该是换药途中沈将军疼痛难忍所以闷哼才溢出喉咙。
听到这里,沈悠悠再也忍耐不住走了进去,看到四五个军医围绕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看上去三十七八的年纪。
只见此人天庭饱满,双目紧闭,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颇有风霜之色,极有威势。
往下看去,虎体猿臂,身形高大威猛但是现在又因为伤重略有瘦削。
上身未着片缕,胸前一道长长的刀痕从左胸斜到右下腹,皮肉翻卷着。
因为农历四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炎热,再加上伤口处理的不是那么干净,还没有好好消毒,就有一些腐肉夹杂着血水。
“这样不行,天气有些热,必须把腐肉剔除,然后重新缝合包扎。”沈悠悠疾步上前,伸手翻看起爹爹的伤势。
“你是谁?”几人之中年纪稍长的一位军医询问出口,“看你小小年纪,如何懂得医术?别乱动,莫使将军更加疼痛难忍。”
“我是沈悠悠,这是我爹。我奉陛下口谕前来给我爹侍疾。”
沈悠悠边摸着自家爹爹的脉搏边说:“我自小在山间长大,有一次救了一位跌落山崖的老大夫,他教我习医,岁未曾给别人诊治过。”
“但是这种情况我了解,必须剔除腐肉缝合伤口才能促进愈合,而且他出血不止并不只是因为伤口的事,而是我爹也中毒了,有人在他的汤药中下毒,所以他伤口迟迟未能愈合到现在依旧血流不止。”
沈悠悠慢慢解释出自家爹爹现在的状况,“相信我吧,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爹爹能好起来。”
其余几个军医面面相觑,自家将军中毒了,还是在眼皮底下中毒的?
他们这几日光顾着将军的伤势了,并没有好好查看血流不止的原因。
现在反而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摸脉诊出来了,仿佛似打脸般不快。一个个轮流上前为将军诊脉。
外面跟进来的瑾王闻声一怔,是呀,哪有自己的儿女希望自己爹爹病重的。
“听她的号令,你们全力配合沈小姐,务必把沈将军治好!”瑾王下令,军医们莫敢不从。
“我现在需要烈酒,纱布,开疮刀,月刃刀,刚烧开的热水,金疮药,止血散,麻沸散……”
沈悠悠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对了,我开个方子,你们按照方子抓药,先把我爹爹体内的毒给解了。”
沈悠悠刚想抓起笔,忽然发现好像自己不太懂现在这个朝代的文字,万一写的不对,让别人看出端倪来,可就不好了。
“我来说,烦请您来写。”沈悠悠冲最年长的军医行了一礼,然后带他走到桌子旁,拿起纸笔,就默默的给他说了几种药材。
“妙啊!妙啊!老夫从未想到这几种药材组合起来,还有这样的妙用,既可以清余毒,又可以化淤血!小丫头,你可真厉害!”
冯军医,也就是刚才他们中最年长的那位军医,拍着自己的大腿连连称赞。
“来人,速去抓药!不,还是老夫亲自去抓药吧!”冯军医手中紧紧抓着药方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小丫头,那我们呢?我们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剩下几位军医皆是性情中人,并没有因为小丫头指出他们的不妥之处而心生不快。
反而是因为看到刚才那张药方确实比他们现在所知道的还要精进许多,起了爱才之心,都想看一下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给沈将军治疗的。
待士兵送上刚才交代的所需之物,沈悠悠先用热水升腾之气洁手,后用烈酒喷洒双手和等会所用到的工具。
“各位,请你们站离稍远一些,不要遮挡住我的光线,烦请在这个床的四周多点一些火烛,务必照亮一些!如果我有需要,自会开口向你们求助,若我不说,你们就安静观看即可。”
沈悠悠自然不会介意他们学会更好的医术去救治更多的人,但前提是不要阻挡她救治自己的爹爹。
“哎,好,好,我们就在一旁等候你吩咐。”一群三四十岁的军医在一旁连连称是。毕竟在古代,如果是自己家传绝学的话,是可以要求旁人不得观看的。
他们自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每个人都有好学之心,所以他们也只能厚着脸皮站在一旁等着观看了。